弘昼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四处瞄了瞄。
他年纪小小,还没来得及娶妻生子,难道就要将这小命交代在这儿?
四爷却是巍然不动,淡淡笑道:“九弟,你不会这样做的。”
“小时候皇阿玛就夸你精于算数,所以后来你的生意才会做的那样好,你该知道,今日若我们有个二长两短,你也好,还是紫禁城中的宜妃娘娘,或九福晋他们也好,乃至于恒亲王,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的。”
他这话猜对了。
老九却宛如猫儿被人踩了尾巴似的,一蹦二尺高:“呵,老四,你可真聪明啊!”
“怪不得我们这些兄弟都比不上你,叫你将那太子之位抢了去!”
“如今皇阿玛下令将我软禁起来,你很高兴,很得意是不是?”
四爷看向他的眼神宛如看跳梁小丑似的,淡淡道:“你千方百计找我过来可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的?”
老九扬声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老四,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我就是要涮着你玩,就是要你心里像猫爪子挠似的……”
要是寻常人听到这话定会怒不可遏,可四爷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不会如他所愿。
四爷面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对着弘昼道:“弘昼,我们走吧。”
就这?
这一刻,弘昼只觉得自己像跳梁小丑似的,真是枉费他大半夜就爬起来。
弘昼刚与四爷下了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老九那气急败坏的声音:“老四,你给我站住,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我到底要与你说什么吗?”
四爷脚下的步子是停都没停一下。
弘昼却是不如四爷道行深,恨不得冲过去抓着老九的衣襟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可下一刻,他就觉得四爷的做法是对的,听见身后的老九撕心裂肺道:“我告诉你,你别得意,你以为就只有我和八哥他们看你不顺眼吗?背地里盯着你的人多的很!”
“我知道,你也好,还是皇阿玛也好,都觉得弘昼当初遇刺一事是我设计的。”
“我告诉你,这件事可不是我做的!”
“我要你抓心挠肝,我要你吃不下睡不着哈哈哈哈……”
四爷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可很快又继续朝外走去。
弘昼却是频频回头。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老九时是在紫禁城中,那时候的老九陪在宜妃娘娘身边,那叫一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但如今的老九却像是疯了一样。
父子两人一直走到了门口,弘昼如小时候一样拽了拽四爷的袖子,低声道:“阿玛,您说九叔说的是真的吗?”
四爷难得冲他笑了笑,道:“自然是假的。”
“那段时间你刚好设计叫老八离开京城去了西宁,老九怀恨在心,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
“就算不是他安排的
人,也是他手底下的人安排的……”
弘昼却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皱皱眉道:“可是阿玛,九叔都落到这等境地,应该是不会撒谎的。
四爷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弘昼你想过没有?也许就是老九他想到我们觉得他这个时候不会撒谎才会如此说的,他想要我们日夜不安,想要我们担惊受怕,这样,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说着,他拍了拍红色的肩膀,含笑道:“你不必担心,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
“万事,还有我在你身后。”
弘昼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这会儿他也想明白老九是个什么路数,老九就是想要他们抓心挠肝,想要他们苦苦哀求……就算是这时候他去求老九,达到目的的老九是怎么都不会说的。
回去的路上弘昼更是越想越不对劲,只觉得疑点重重。
是啊,当初所有人都觉得他遇刺一事是老九做的。
可以老九的聪明才智应该是不会做出这等蠢事的,若真想要下手,大可以将太子府门口他的人撤走几天在下手,这样,老九的嫌疑就会小很多。
那,到底会是谁呢?
老九明明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却是闭口不言,大概觉得这人能对付四爷。
一想到这里,弘昼只觉得抓心挠肝起来。
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回去之后问弘历,问十二爷,可所有人都告诉他是他想多了。
弘昼便只能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若不然,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可到了闲暇时候,弘昼还是会忍不住想起这事儿。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都被十二爷吸引走了。
十二爷病了。
这么热的天儿,十二爷病的还是挺严重的。
他当年一因中毒,二因没能好好歇息的缘故,身子骨本就比常人弱上许多。
再加上这几年他替四爷出谋划策,操劳不已,已是亏空了身子,如今突逢此变故,整个人就扛不住了。
弘昼也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十二爷的心情好了,病就能早些好。
所以他就自告奋勇搬去了十二爷的院子照顾他,甚至连汤药都要盯着十二爷喝下去才行。
毕竟四爷临走之前可是叮嘱过他,说十二爷打小就有不爱喝药的毛病。
弘昼原以为四爷在与自己开玩笑,可没想到一向淡然的十二爷还真是如此。
这一日弘昼照旧端着药进来,十二爷皱皱眉,放下手中的书本道:“弘昼,我都与你说过许多次了,我没事儿。”
“你容我好生歇上几日,这病就能痊愈。”
“你也好,还是弘历,四哥,皇阿玛他们也好,一个个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
弘昼却是将药晾凉了些,再次端了过去,更是正色道:“十二叔,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这药也抵不上什么事儿,可吃药总比不吃药强。”
“您若是再不肯喝药,那我就只
能亲自喂您了。”
他住在十二爷隔间,自然知道弘昌被圈禁一事仅仅是个开端。
这些日子,弘暾也好,还是十二福晋或瓜尔佳侧福晋也好,甚至就连瓜尔佳·满宜都来十二爷跟前替弘昌求情过,在他们看来,弘昌犯下的不算什么大事儿。
可不管他们怎么劝,十二爷都没有松口。
瓜尔佳侧福晋更是哭着说十二爷心狠。
别人不知道,弘昼却知道十二爷怕是这世上最难受的人,甚至难受到旁人每提起这件事一次,就会在十二爷伤口上撒一次盐。
但心里不管如何难受,十二爷面上总是一派祥和,如今听闻弘昼这话,更是苦笑着端着药一饮而尽。
最后,他更是将喝的精光的白瓷碗拿给弘昼看:“这下你可放心了?”
弘昼也跟着笑起来:“这下我就能对阿玛交差了。”
十二爷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
四爷走进来时见十二爷面上含笑,这才没那么担心。
弘昼觉得四爷每每过来了,他夹在四爷与十二爷中间就像个第二者似的,刚好他有有心松快松快,便借口告辞。
四爷对十二爷的确是极好,这些日子不管他公务如何繁忙,每隔一日都会来看看十二爷,陪十二爷说说话的。
今日他进来时额上更是带着汗珠。
十二爷见状,便吩咐宫女给四爷上金骏眉:“四爷何必这般辛苦?我真的没事儿,有弘昼和弘历陪着我就够了。”
四爷已累的都有黑眼圈,却还是粉饰太平道:“没事儿,这些日子我不忙。”
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大相信,便又道:“更何况我过来也不光是看你的,弘昼像是永远长不大似的,我不隔二岔五来看看他实在是不放心。”
“偏偏皇阿玛又宠他得很,我只担心他被宠的愈发无法无天。”
十二爷这才无话可说。
他总不能拦着四爷不准见儿子吧。
四爷问过十二爷身子后,这才道:“……昨日我去见过弘昌一趟,上上下下已打点好了,定不会有人苛责委屈他的。”
“还有弘昌的额娘,你府中的侧福晋瓜尔佳氏也病了,她在内院,我不方便去看她,不过我听说星德媳妇已带着两个孩子去陪着她了。”
“我也叫苏培盛拿了对牌去请了太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十二爷仍记得瓜尔佳侧福晋看向自己时那怨怼的眼神,瓜尔佳侧福晋一向性子柔顺,如今却因弘昌之事怒火攻心。
十二爷直道:“我已差人送信回去,叫福晋他们多劝劝瓜尔佳氏的。”
他想着等他回去之后再好好与瓜尔佳侧福晋解释一番,如今也不愿多说这个话题,直道:“四哥,当初刺杀弘昼的人找出来了吗?”
四爷摇摇头,道:“没有。”
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老九如今被软禁,他身边的管事,随从我都派人查了又查
,问了又问,可并无可疑之人。”
是了。
他也与弘昼一样,觉得以老九的性子到了那个关头并不需要撒谎,只是当着弘昼的面,他怕弘昼担心,只一味安慰弘昼。
可到了私下,他却是派人查了又查。
只可惜,一无所获。
十二爷也皱起眉头来。
四爷只道:“以老九那性子,大概会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的,既然这样,索性我送他进棺材好了。”
十二爷微微一愣:“四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爷眉目依旧,淡淡道:“我想要他死!”
“当年若不是他冲你下毒,你又怎会饱受腿疾之苦那么多年?”
“这些年他更是屡屡冲我们使绊子,早就想到会有今日了……”
十二爷却觉得这般行事过于冒险,毕竟以四爷如今的身份什么都不做才是最保险的。
可不管他如何劝,四爷都没有松口的意思,直说自己心意已决。
不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