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真神

在这个巷子里一直等到卯时,臧禾才终于出

来,这回,他是真的去面见天寿帝了。

卯时就是正常的上朝时间,但在天寿帝这一朝,他起不来这么早,所以都是等卯时三刻了,乃至四刻,都到辰时了,他才会施施然的出来。

就这,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十次里也就出来个五六次。

今天,他就没出来。

所以臧禾才挑这个时间,他回来了,而且是带着大消息回来的,无论如何内侍都会去叫醒天寿帝,他都起来了,还不顺便上个朝么。

果不其然,天寿帝被叫醒,睁眼就感觉十分的暴躁,听说是臧禾回来了,他还纳闷了一下谁是臧禾,被秦非芒提醒这是送亲队伍里的人,而且他是一路骑马赶回来的,看来匈奴那边有大事发生。

天寿帝心里一个咯噔,第一反应是,匈奴想打齐国。

还是秦非芒说,如果真是这样,回来的人应该是报信的将士,还是八百里加急,怎么可能让臧禾一个文臣先回来呢,而且问他什么事也不说,非要面见陛下再说。

肯定不会的啦。

一听这个,天寿帝就淡定了,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匈奴入侵,什么都不算大事,而且一淡定下来,他就重新感到生气了。

没大事还把朕叫醒,讨厌。

上朝去!朕要在文武百官面前好好骂骂你!

……

于是,等在待漏院的各位大臣们,就听到了今日陛下要上朝的好消息。

孟旧玉最近没什么精神,上朝也恹恹的。

自从孟昔昭走了,他和夫人跟倒班似的,今天你做噩梦,明天我做噩梦,梦的还都是一个内容,就是孟昔昭遇到危险了,小命不保。

他本就带着这么一个批命,现在又去了九死一生的匈奴,就算同行的有大夫也有将领,无论如何这些人都会保护孟昔昭,可孟旧玉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后悔啊。

当初得知孟昔昭命不好,他就应该当机立断,把孟昔昭送鸡鸣寺去落发为僧,让他平时多敲木鱼,多积点德,这样,说不定就把命破了。

哪像现在,越看越觉得,这批命仿佛要应验。

孟旧玉最近心情不好,也不弹劾别人了,有不长眼的想弹劾他,却被别人劝下。

不知道孟参政的儿子现在生死难料吗?你敢撞枪口,他就敢给你流放三千里!

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孟旧玉本来就气不顺,再把气都撒自己身上怎么办,算了算了,还是等送亲队伍回来再说。

莫名其妙的,孟旧玉还享受了一个来月的安宁日子。

但这安宁,也就截止到今天了。

三司使去山东糟践百姓了,孟旧玉身边又空了一位,他习惯性的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也不抬头看天寿帝,正琢磨着下朝以后是不是去大报恩寺上个香呢,就听前面的内侍唱名。

“传礼部员外郎臧禾——”

孟旧玉面无表情的看着地砖的缝隙,过了一秒,他噌的抬起头来。

传谁?!?!

……

臧禾没换衣服没洗漱,即使在后边等着的时候,内侍看不过眼,给他打了一盆水,他也只是稍稍沾了沾,做做样子,根本没真正的擦洗。

开玩笑,这么纯天然的风尘,我给洗下去,那你们这些稳坐应天府的老头,怎么知道我们这一路有多艰辛?!

于是,臧禾就这么一身尘土的迈步走进崇政殿。

天寿帝本来挺生气的,看见他这一身,又有点嘀咕。

这么着急,到底出什么事了?

太子死了?还是公主死了?

……不愧是亲爹。

而臧禾快步走向前方,经过孟旧玉的时候,他发现孟旧玉看自己的眼神特别悚然,仿佛自己出现在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噩耗。

很不幸,臧禾只是个员外郎,以前是没上过朝的,哪怕琼林宴上,他也只是惊鸿一瞥,没记住孟参政长什么样,根本不知道这是孟少卿的爹。

臧禾只随意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就来到天寿帝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随后,他一脸悲怆的高声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上月二十九,匈奴单于和楚国公主举行了婚礼,而单于在新婚之夜,不幸犯了心疾,于睡梦中殡天了!匈奴人还临时要反悔,也是孟少卿小施一番计策,才让匈奴人上了钩,微臣只参与了前半段,后半段是怎么样,恐怕需要孟少卿回来亲自告诉陛下。”

天寿帝听了,也不嫌这故事只听了一半,孟昔昭办到了他十多年前就想办到的事,别说等几天了,等一个月都没问题!

关于这些,臧禾确实不知情,他没法讲,但是别的,他都可以说一说,比如那匈奴人是怎么凶神恶煞,匈奴的王族和贵族又是怎么瞧不起人,还有当天的那个下马威。

孟昔昭只叮嘱了臧禾一句,就是别提前把手/雷的事情说出来,剩下的都由着臧禾发挥。

臧禾还算是实话实说,有的地方则稍微的加工了这么一下,顺便也给自己贴贴金,哪怕只是他讲的这一部分,就够跌宕起伏的了,听得文武百官一愣一愣的,这朝堂仿佛成了茶话会。

等到臧禾把该说的都说完,天寿帝立刻大手一挥:“好,赏!臧卿有功,朕封你为宣政大夫,领银青鱼袋!”

臧禾听了,立刻弯腰领受。

宣政大夫就跟孟旧玉的太保一样,都是没实权的荣誉称号,看着好像也就是比别人多领一份俸禄。

但宣政大夫是五品荣誉称号,既然天寿帝把这个称号给了他,就说明,后面要升他的官,而且是升到五品官。

臧禾弯着腰,心知如果不是他被孟昔昭选中,提前回来做这个报喜人,等大部队全都回来,他就泯然众人了,绝不可能一下子跳两级。

甚至还在天寿帝面前大大的露脸。

臧禾恭恭敬敬的领了天寿帝的赏,但实际上,他心里更领孟昔昭的情。

能力卓然已经是难能可贵,而且他还不贪功,愿意把自己的功劳分出去,提一把与他无关的人,如此品性,在这乌烟瘴气的朝堂中,已然是一股清流。

这个人情,他记下了,以后一定不会忘。

七日后,十一月二十日这天,送亲的队伍才终于回到了应天府。

沿途他们是住驿站的,有官员们一路送信,朝廷早就知道他们会哪一日回来了,于是,大家正兴奋的看家乡景色变化时,就发现,在城门外,多了一群乌泱泱的人。

有人来告诉孟昔昭,他赶紧撩开帘子,眯着眼,去看那是什么情况。

但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

还是派出斥候,过了一会儿,斥候兴冲冲的跑回来:“殿下!大人!闫相公和司徒相公带着文武百官迎接咱们呢!”

孟昔昭闻言一愣。

走的时候,只有闫相公带着小猫三两只来送行,如今回来,迎接的人却换成了最高规格的文武百官。

看来,臧禾办事能力不错啊。

愣完了,孟昔昭赶紧钻回马车里,整理自己的仪容,顺便酝酿情绪。

等酝酿好了,他还吩咐外面的人,“去告诉郁都头,天气好,让殿下也出来看看应天府的景色。”

那人照做去了。

孟昔昭

看着他跟郁浮岚说话,而郁浮岚点了点头,然后他才坐回马车里。

这时候不刷存在感,那什么时候刷?

不仅要刷,而且要大大的刷!让这群人都看看,太子他没有天寿帝压着,又是什么模样。

知道文武百官都来了,整个队伍顿时挺胸抬头,没多久,就来到了百官面前。

今日确实较为暖和,有个五六度,丁醇骑着高头大马,勒紧了缰绳,然后第一个下马。

在他后面,一群将士全都下来了。

闫相公对丁醇笑了笑:“丁将军一路辛苦了。”

丁醇看着这个文官头子,也笑了笑:“保护殿下,为陛下分忧,本就是末将之职。”

闫相公:“……”

匈奴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连丁醇走了一趟,回来以后都会说话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军中大老粗了。

而后面,太子殿下走出车驾,他在官员和侍卫的簇拥之下,一起来到文武百官的面前。

闫顺英突然发现,太子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太子精致有余,生气不足,虽然也总笑,但看着像个假人,而现在,他不怎么笑了,只是这样矜贵的走在最前方,却让闫顺英觉得,他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虽然臧禾说他们能从匈奴脱险,都是孟昔昭的功劳,但闫顺英还是觉得,不可能全是孟昔昭的功劳,太子能带领这个队伍完好无损的回来,也是直接证明了他的能力。

呵……有意思,看来变天的不止是匈奴,还有他们大齐呢。

等到两方人马汇合,两位相公立刻带着百官见礼,崔冶对他们微微一笑,说道:“免礼,平身,诸位大人候在这里许久,这份辛劳,孤看到了。”

右相连忙说不敢,左相则看了一眼仍旧好脾气的太子,也低下了头。

太子和右相在这一唱一和的客气,把后面的孟旧玉急得够呛,他悄悄抬头,看向太子身后,但他站的角度不好,而且太子那衣袖也太宽大了,把孟昔昭挡的严严实实的。

等了好久,前面两位大佬总算是客套完了,后面的人,也可以出来见礼了。

而太子一让开,孟昔昭走出来以后,刚一抬头,看着文武百官,他就红了眼眶:“真没想到还有见到诸位大人的一日,闫相公,当初就是你送我们,如今你又来接我们,我在这,替大家谢谢闫相公了!”

闫顺英:“…………”

我跟你有那么熟?

我都没跟你说过话好不好!

当着这么多人,别瞎套近乎!

但想是这么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肯定不能这么说啊,而是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仿佛在说,孟大人知恩图报、是个好后生。

看见他这个表情,孟昔昭就知道妥了,毕竟这位是文官头子,背后他怎么想孟昔昭不管,反正当着面,得热热络络的。

朝廷里还是墙头草比较多,这样一来,孟昔昭再办事,也会容

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