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会因视力不济,捧起竹简凑近灯前辨认;时而又忽然挺直身躯,蹙眉捏须,搜刮记忆做思吟之态。
郑璞不敢惊扰,放轻鼻息,正襟危坐,双手垂覆膝前静候。
“此字书虽对仗工整、辞藻华丽,但为了行文流畅,参杂太多荒诞之事。如这助大禹治水、四足两首而人面唤作‘钧’的异兽,老夫就未曾得闻之,想必是子瑾自杜撰的吧?”
良久,秦宓卷起书简,抬头顾看过来,嘴角泛起一丝戏谑。
问完话落,不等郑璞做答,又叮嘱道,“经学之道,精于严谨。子瑾虽才思敏捷、文采斐然,但也莫妄自信口雌黄,免得让人说你恃才放旷、不敬先贤。”
“诺。”
郑璞闻言,双手加额,肃容以礼,“谨听世叔之言。璞久在乡野,言行举止多有轻佻,日后必引以为戒。”
“呵呵,家中叙话,不必如此拘束。”
那悉心听教的恭敬姿态,让秦宓都莞尔的摆了摆手。
随之,又阖目捋须沉默了一阵,才目视着郑璞,语气殷殷,“子瑾,我与你先父乃知交,你兄长又受学于我,有些事情我便直言了。你携幼妹而来,我知其意矣。但我幼子虽未及弱冠,却已定下亲事,若寻支系子侄婚配,却又愧对什邡郑家门第。不如,我为你寻一上佳门第为姻亲可好?”
嗯?!
什么叫我携妹而来,你知其意?
还有,不是在说教学问与处世吗,怎么就扯到为我寻姻亲之家了?
话题的骤然变化,让郑璞一时反应不过来,满脸不解的陷入了无语中。
而秦宓见他张口结舌,还以为是被直白道破心思而发愣,又缓缓出声宽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子瑾不必惊诧,亦无需担忧受你先父不仕先帝所累。你如今已有名声传扬,我又在朝中任事多年,要寻一门好姻亲,不算难事。”
这次,听到了“先父不仕先帝”时,郑璞总算是相通了是怎么回事。
那是秦宓对人情世故太过于练达,反而误会了。
学富五车,且世家大户出身的秦宓,早就世事洞明。见郑璞带着小郑嫣随来拜访,便从世事常理出发,以为郑家这是在隐晦示意,想和秦家更亲近一些结成姻亲呢!
毕竟郑璞和他差着辈分,有些事情不好宣之于口。
不然,正常来访,岂有带着年幼女眷之理?
但他幼子确实早就定下了亲事,为了不让自己的回绝影响了两家关系,所以才有了退而求其次,抛出为郑璞物色一门好姻亲的言辞。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郑璞是真没有这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