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能赶在上课前到教室。
她这样估算着,在途径长廊的某个楼梯口时,突然有一盆水泼在了她的身上。
冷得刺骨。
岑柠猛得打了个激灵,根本来不及体会这种难受,也来不及思考谁没事泼她水,囫囵抹了一把脸以后就冲下了楼梯。
罪魁祸首跑得飞快,岑柠一边追一边骂,视野两端的场景在飞速后退模糊成影,她死盯着目标的背影,湿淋淋的脸被风吹得生疼。
“混账!最好别让我追上你!”
吸入肺腑的空气冰凉又火热,让岑柠连呼吸都变得痛苦起来,湿透的衣服紧贴着她的躯体,比上一次被雨淋湿更让人难以忍受。
她向来不擅长跑步,没有冲劲也没有耐力,但在极端愤怒的情绪加持后,反而爆发出了体能的极限。
终于,在一个拐角,她将泼水的凶手堵住。
对方的口罩戴得严实,在岑柠伸手去摘口罩的时候,她浑身翻涌起来,挣扎的力度让岑柠好几次差点没抓住她。
“放开我你个贱人!该死的!”
暴怒的谩骂随着湿润的风一起过耳,有些熟悉的嗓音,岑柠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啪!”
岑柠不耐烦地给人扇了一耳光,对方像是没反应过来,终于安静了一瞬。
单薄的口罩被摘落,被钳制住的女生终于露出完整的脸。
她双目赤红,趁岑柠愣神之际朝她吐了口唾沫。
“呸!”
将岑柠此刻狼狈不堪的面容映入眼底,她的脸上隐隐浮现快意的笑。
“活该!”
岑柠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一线闪电疾驰而过,青白的光映得她的双眼亮得惊人。
“我说是谁没事搞我呢。”
和女生设想的震怒不同,岑柠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咧嘴笑了一下。
“又是你啊,许梦婷。”
名字的主人脸色煞白,在视线触及岑柠的笑容后突然打了个寒颤。
也是这时,她觉察到岑柠的压制稍有松懈,便蓄力推了对方一把,趁着对方身形一晃的空档从地上爬起,作势要跑。
“去哪儿呢?”
身后女声幽幽响起,长发被揪起,撕扯着头皮的刺痛让许梦婷哀嚎出声,“放开我!”
岑柠恍若未闻,面色铁青地揪着她的头发走向一楼的卫生间。
越走越快。
如果她有罪,老天爷完全可以一道雷直接劈她身上,而不是派这么一个完全听不懂人话又吃不够教训的白痴来惩罚她!
卫生间里空荡荡的,岑柠没注意到有没有人,自顾自地停在了洗手池。
她一手抓着许梦婷的脑袋,一手拧开了水龙头,阀门开至最大,粗壮的水柱喷涌。
“你还是和初中一样喜欢往人身上泼水啊。”
她从洗水台下拿出一个脸盆,接住水。
脸颊被不断挣扎的女生用尖利的长指甲划出了两道血痕,刺痛扩散,她却像没感觉到一样,面色如常地将女生的脑袋按进水盆里。
“不是喜欢水吗?让你喝个够!”
咕噜噜的水声在安静的卫生间回荡起来,头顶的瓷砖倒映出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模糊虚影。
察觉到对方反抗的力度渐小,岑柠才把她的脑袋从水里捞了出来。
她尽量心平气和,“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我最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吧?”
“咳咳、呕——”
回应她的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和干呕的动静。
岑柠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不耐烦地催促,“说啊!”
许梦婷被呛了好几口水,断断续续地说,“不就是、不就是泼你一盆水而已,还要挑日子吗?”
岑柠重重地“啧”了一声,又把她的脑袋按进水盆里,“说点有用的行不行?”
“唔、”
十几秒后,岑柠勉强稳定了情绪,抓着她的脑子又问了一遍,“我俩初二的矛盾早应该过去了吧?你现在又搞我?都高中生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咳咳、早应该过去了?怎么可能过去啊!”
她涣散的目光逐渐凝聚在岑柠的脸上,愤恨与惧怕交织在一起,粘稠得像是化不开的黑雾,“你那个时候,给我留下了那么大的心理阴影,凭什么你就可以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每天都那么开心?!”
“你好狠,你还是那么狠,明明只是泼了你一盆水而已......”她浑身打着寒噤,牙齿碰撞出密密麻麻的,神经质的杂音。
岑柠喉间滑动了一下,又是猛的把她的脑袋摁回水里。
“不要把自己说得像个受害者一样啊神经病!”
“是你先来惹我的好吧?初中你把我关厕所,在大冬天给我泼冷水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溅起的水花入了眼睛,岑柠的每一次眨眼,都能感受到眼球的刺痛。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初中那段不美好的回忆划分为遭受校园霸凌,毕竟她遭的罪该还回去的当时都还回去了。
被几个女生关在厕所一个小时,被泼了一桶冷水。
在出去以后,她就第一时间找了保镖去堵那几个女生,同样关在厕所里,有几个人就往里面泼几桶冷水。
其他几个女生都算懂事,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当场就道了歉,再也没敢欺负她,但许梦婷不一样,她吃不够教训。
于是在第二次她带着几个人围堵岑柠的时候,岑柠就专盯着许梦婷揍,别人揍她多狠,她就都还到许梦婷身上。
身边没有趁手的武器,她就用书包砸,用里面掉出来的笔戳。
至于一开始许梦婷为什么会针对岑柠?
仅仅是因为岑柠在撞见她们欺负同班的一个女生后报了警而已。
在警察赶到的时候,那个女生耳朵都出血了。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我狠的啊?!那个女生当时跪在地上求你放过她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按着脑袋往水里埋啊?!”
“我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到你这种阴魂不散的神经病!会折寿啊!”
直到混乱的水声里掺入不知所云的哭嚎,岑柠才努力压制心中喷涌的怒火,最后将人摔在了地板上,气喘吁吁。
她擦了擦脸颊的水痕,冷声道,“贴吧里那个说我睚眦必报,比谁都虚伪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瘫倒在地的女生悲恸的抽泣声顿了一下。
岑柠恍若未闻,继续说道,“你说得挺对,我确实睚眦必报,你只要是没把我整死,被我找着机会,我绝对会更加激烈地报复回去。”
她蹲下身,虎口钳住女生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看着对方惨白脸颊上交错的水痕,忽然叹了一口气。
语气友好得像是对刚认识的人做自我介绍,声音是一贯的温吞,“都第三次了,你也该长记性了吧?”
许梦婷呆呆地看着她的脸,身子止不住的战栗。
她软下来的嗓音在阳光下听来是婉转的雀莺啼鸣,在阴暗的角落里,就瞬间化成了毒蛇狩猎时调谑的吐信。
“所以为什么选今天往我身上泼水?怎么,以前都没找着机会啊?”岑柠拍了拍她的脸。
许她瑟缩了一下,“我、我要转学了......”
岑柠独自一人行走在外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她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每次看到岑柠笑着挽着朋友的手在走廊里穿过,她都恨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