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其他知青也笑起来,一边还击掌和着口琴的节奏。
村民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明白那些知青笑什么,只觉得他们傻,这么热的天,不好好闭嘴休息,又是唱又是吹口琴,简直莫名其妙。
他们虽然坐在一处,在一块土地上乘凉,吹着一道风,绕着一只蚊虫,但思想却差着一条山脉。
若是刻薄的人,便要说一声‘夏虫何以语冰’了。
知青们虽没有这样说,却也自觉的将自己和村民隔离开,相互不干涉。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年轻人,还有着尚未被生活磨平的天真烂漫,思想像是天上的飞鸟水里的游鱼一样,他们眼睛发亮的看着知青们,脸上流露出羡慕来。
其中一个还对着他的同伴说,“他们这才叫生活呢,我们充其量就是活着。”
他的同伴不以为然,嗤笑了一声,“活着有什么不好,那群人,连个活都做不好,站起来那么高,还没一个孩子利落。就那点工分,要不是家里接济,只怕都要活不下去。我们村里的地本来也不够多,他们还要来抢食,真不知这些人来了有什么好处。”
“他们本来学得也不是种地啊,有本事,你和他们比学问?”少年有些不服气。
还有几个半大少年也加入他们的谈话,“我也觉得挺好的,虽然没听懂他们说什么,可是那感觉是不一样的。就像是他们喝的酸梅汤,用了那么多值钱的好玩意儿,就为了夏天喝一口凉汤,都说瞎折腾,可是我们尝过了,不也很喜欢么?”
“唉,我真想去城里瞧瞧,是不是真的那么好。为什么从那里过来的人,哪怕丫头们都仰着头,像是一群大白鹅,高傲得没边儿。”
“别想了,连城里人都得往我们乡下跑,你还想去城里?他们来了快五年,能回去的早回去了,和我们不一样又怎么样?再高扬的脑袋,在咱们这片土地上也得低下来。他们的学问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下乡干活?还不如我们干得好呢。你看那两个入赘到我们村的,整日什么活都不干,靠媳妇养着,还非要穿着白衬衫装样。如今我娘都用他们告诫我们呢,别和知青一块儿混。”
“就是,他们这又唱又闹的不省力气,下午哪还有力气干活?干得不多就没工分,到头来还是得哭爹喊娘的让城里支援。咱们村十岁站起来就能给家里挣钱,他们养活自己都够呛。会唱会吹有什么用?驴粪蛋表面光,就是外面好看。”
少年还是不服气,却也不和同伴争辩什么,还是盯着知青们瞧。
下午五六点,队长口哨一吹,地里干活的人就走过来把下午的劳动成果登记成具体工分,然后各自回家。除了少数几个壮劳力,别的人的工分差不多,知青活轻,更少一些,一般也就五六工分,勉强够吃。
知青们也陆陆续续回到知青点,饭是早上烧的,还剩下一些,加了红薯烧成粥。
大家每月拿出一点口粮和几毛钱放在这里,因为是体力活,所以无论男女吃得都多,煮得饭也多,每人两大勺,十分公平。实在吃不饱,自己也可以另外烤些红薯土豆。
他们都是单身,没有家庭负累,也愿意在自己身上花钱,所以时常拿着钱去西家换豆腐,东家换草鱼。今日虽然没有肉,但也有海带鸡蛋汤这样的半荤,加上酸辣的腌黄瓜和油豆腐,大家也吃得十分满足,饭后更是狠狠喝了一杯的酸梅汁,彻底去了身上的暑气。
干了一天活,大家都累了,昭明早早爬到床上,就着昏暗的油灯看了一会儿书,见同房两人都睡了,也就放下蚊帐,吹了灯。
大家一块儿住,别的都好,能相互照应着,就是没什么和个人空间。
他躺了一会儿,听到同伴呼吸悠长,是睡熟了,又见屋里昏暗,有蚊帐挡着更是什么也看不清,便侧身靠向墙里。也就几秒,或者几秒不到,他怀里就多了一堆东西,几个成人拳头大的红彤彤的大石榴,圆滚滚雪白的甜瓜,金灿灿泛着酸香的柑橘,加起来少说十斤是有的,堆成了小山。
他又等了一会儿,翻身下床,从床底下小心捧出自己的箱子,把石榴等水果一一放入,心里还琢磨着,回头怎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吃。
南方水果是有的,供销社偶尔也供应,只是品相没有那么好,这么好的水果拿出去招眼。
陆昭明生来便有意识,或者叫生而知之,一路跌跌撞撞长到十五岁,刚刚高中毕业,然后领了家里的下乡名额。他家里原本就是重组家庭,也别指望如何的和睦。让他下乡原是两边权衡的结果,也是他顺水推舟。
他的外家情况比较特殊,姥爷是建筑专家,曾经求学意大利,认识了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