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云涯山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去赴那头蠢蛮牛的酒约?”
既然不愿再来雍都,哪里又还有再与楚千辞相见之日,陆庭芝摇了摇头,“不知道…”
傅媛卿扬起眉头,笑意凝在了嘴角,“你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陆庭芝讷讷地抬头,和她的眼光相触,呼吸一滞,红晕莫名其妙地爬上了脸颊。
他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陆庭芝突然察觉到了一股异常清晰的力量,疾劲如风,从后方朝他们袭来。
他大叫一声“小心!”,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身体护住傅媛卿,却没想到傅媛卿极快而冷静地拉住他的手臂,反手把他带到了她的身后。
她的眼睛定定望着前方,猛然将他一把推开,另一只手已悄无声息的从广袖中转出暗光浮动的薄刃。
转眼之间,一道闪烁的金光乍然越过窗扉,直奔她的面庞而来。
她扬手的一刹那,满目映入格外刺眼的清光,陆庭芝立马别过了脸,兵刃相击的声音同时钻入耳中。
两道耀目如虹的光影倒映在眼前的门框,石壁以及屋梁之上,飞速又激烈的变幻,乍分乍合。
陆庭芝回过头,一个身量高大,看不清容貌的青衣男人,正一声不吭,毫不费力地挥舞着看上去极其沉重的十字形长戟,像是捻着筷子一般举重若轻,却每一戟都挥得呼呼作响,大开大阖,显然可见他的气力之足,恐怕只要些微沾上一下,就再难爬起来。
青衣男人的一招一式不仅有板有眼,路数都极为巧妙,横戟划出一道道圆圈,接着意料之外的向下一劈,忽而又是猝不及防的上挑。
然而,她的面容并无半点波澜,身影翩然若飞,忽起忽落,如同跃着优雅又大气的舞步,应付自如地翻动着手腕,握在手中的利刃时隐时现,令人捉摸不定。
轻巧玲珑的剑刃一次次击开厚重的戟尖,每一次剑戟相击都绽出一道精光,刹那间光华盈室。
尽管在狭窄的楼道上颇多阻碍,青衣男人和傅媛卿却斗得难分难解,二人四周骤然旋起一阵狂风,烈似刀俎,越来越看不清他们激斗的身影,更看不出眼下到底是谁占据了上风。
但凭傅媛卿的本事也无法轻易降伏的人,必定是非常难缠的强劲敌手。陆庭芝来不及多想,也忘了呼唤凌天衡这样的强援,双手抱起走廊架上的花瓶,就径直冲向二人。
离青衣男人只剩几步的距离,陆庭芝却感觉被人用力地推了一把,立即顺势向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剑光与戟锋仍是缠斗在一起,接连迸出数十道厉芒,直到剑尖骤然震开了戟身,剑戟的主人也跟着停手,相视而笑。
握戟的青衣男人迅速地把长戟收在了背后,爽朗的大笑两声,“傅阁主,好些时日不曾领教,没想到凝影剑还是如此坚利,半点不输其主的威芒。”
她也朗声一笑,缓缓收起凝影,“凝影再坚利,也还不敢在十字飞黄戟面前放肆。”
“刚才那几招是我近日才创出来的新招,早就想和你试试,好不容易碰上今天这个机会,一时之间兴奋过了头,只想着要给你一个惊喜。”青衣男人的年纪约在三十上下,气度威武不凡,却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向她走近,“现在才觉得此等行事也太过莽撞,万一不小心伤了你,我可真是百死难恕。媛卿,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我怎会不知道你招招都手下留情,处处都让着我。”明白对方分明还是把她当作过去那个时常缠着他试剑的稚嫩少女,傅媛卿撩开腮旁的一缕发丝,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依然呆坐在地上的陆庭芝,“苍驹大哥放心,我好得很,倒只怕这个呆子有事。”
先前苍驹并未留意过陆庭芝,哪怕是陆庭芝不知死活地冲上去想用花瓶袭击他的时候,也根本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到这时候,苍驹才有些意外地打量了陆庭芝一番,“这位公子是什么人?”
她瞧了陆庭芝一眼,促狭的一笑,“这是我新请的夫子。”
苍驹有些惊讶的哦了一声,“还有什么是媛卿你不会的?这位先生教什么啊?”
“他啊,正在教我书法。“她笑了笑,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于她亦师亦友的男人,“苍驹大哥这样的大忙人,几年都不出一趟府门,怎么今日忽然有空来试我的雕虫小技?”
“少主一接到你传去的消息便欢喜万分,立刻就要派人速速召你前去。我在府中闷了太久,又好久没来看过你,就趁机向少主请来了这个差事。”
听完苍驹的话,她顿时露出欣然的笑容,“好,那我们赶紧入府,别让少主久等。”
她回头看了陆庭芝一眼,笑着留下一句“傻子,还要坐在那里呆多久?”,就和苍驹闪身跃出了窗外。
陆庭芝愣愣地望着眨眼间空荡荡的楼道和窗扉,心底突然感到一股古怪的滋味,恨不得立刻离开雍都,远离这个霸道,恣肆,不讲道理,和任何男人都可以如此无所顾忌的调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