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到阿卿如此云淡风轻的提起旧人,他才放下了心。
她不是个娇柔做作的人,更远比许多男子还要洒脱,或许会对其他人虚以委蛇,但对这件事,对他,没有隐瞒的必要。她说心里再也没有二师兄,也就绝不会再念着他。
他也无需开口再问也许对他们两个人来说,近十年的时间,已然足够将最痛最深的疤痕抹平。当时那些苦涩的,遗憾的,不甘的种种挣扎,也早已随着伤口的愈合,消失得了无痕迹。
“你想要我当心二师兄?”
“今后你若是再遇上他,切记要小心,现在的他,不会对任何人留情。”
事已至此,几乎可以预料到兄弟阋墙的那一日已在所难免,凌天衡的心底还是泛起一股难言的哀意,沉重的点了一下头,“明白了。”
见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黯然,她忽然笑了笑,“小凌,早些做好准备,三日之后,你们就可以离开雍都。”
凌天衡有些意外的问,“做什么准备?”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神情竟罕有的认真和严肃,“你让他们记住,到时一切都必要按我说的行事,不可有半分差错,否则不止他们有性命之虞,还会牵连甚深。”
两手轻轻推开房门,陆庭芝满脸困倦的踏出了门槛,打完一个长长的呵欠,伸了伸懒腰,就瞧见凌天衡顺着木阶走了下来。
陆庭芝刚想要上前,却发现木阶上还有别的脚步声。
一瞥见那抹妖娆如火的红衣,他慌忙回身,不敢发出引人注意的响动,如同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迈腿。
但他的左脚才踏入屋内,就听见了一声令人心悸的清喝,“站住!”。
陆庭芝立马像木偶一般僵立在原地,踌躇了一下,他勉为其难地回过头,却发现她和凌天衡已站在他的身后,只好拼命挤出了一缕微笑。
凌天衡瞧了陆庭芝一眼,又看了看她,蓦然记起她当年把一只终日狂吠的野犬收拾得服服帖帖之前,脸上也曾有过此刻这样的神色。随即又想到那只野犬最后连毛都不剩一根的可怜模样,却从此对她忠心耿耿,心知她惫懒起来谁也拦不住,默默地回了房。
“傻子,写完了么?”她开口问。
陆庭芝垂着眼睛,有意无意避开她的目光,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现出她的面容,和她昨夜以不容置喙的强硬口吻向他下的那道命令,“明日天黑之前写好给我。时辰一到,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
不过是还未知道她的名字而已,他怎么也想不通这等小事怎么就得罪了她,她竟想出了如此促狭的法子来惩治他。
从破晓时分回到曦风皓月阁开始,他疲乏不堪,空怀着满腹的无辜和抗议,却根本无从抗拒,熬得双眼发昏,总算把“傅媛卿”三个字抄满了三千遍。
如今就连闭上了眼睛,似乎都还能看见这三个字深刻而顽固的映在眼前。
从今而后,想要忘记这个名字,恐怕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完了…”陆庭芝暗暗苦笑了一下,转身从房内捧出一大叠素帛。
清楚他绝对没有敷衍她的胆量,傅媛卿满意的一笑,随手捏起几张素帛,“很好,我看看。”
她把写满自己名字的素帛依次摊开,分别看了看,从中选了一张,笑说,“这张写得不错。”
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小的印信,盖了上去。
陆庭芝困惑地看着她在素帛上盖了一个红印,像是有一簇花围着一把短短的兵刃。
她嫣然一笑,出乎意料地把那张素帛塞进了陆庭芝的前襟,“呐,你好好收着,如果将来有事要找我,凭这个东西就可以进来。”
陆庭芝心想着今后恐怕未必会再来雍都这个惊险之地,却不敢拂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好…”
“一直捧着不累么,去放着吧。”
“哦。”陆庭芝回房放下数张了素帛,回头看见她还在房门外,没有离开,只好又慢吞吞地踱了过去。
“你的伤好些没有?”
“好些了。”
“离开雍都之后,你们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