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竹是知道林如晦的母亲的。
上八家林秦庄楚、赵越朱齐,她是楚家的小姐,在家族地位超然,还在母亲腹中时,就与家主定下了婚约。待她长大,林家数位太上亲自将她接来,与家主神婚,婚礼震撼整个内境。
能诞育下林如晦这样的后裔,她的天赋自不必多说,林如晦的天生道体,就是继承自她。
年仅两百岁,就修炼到了化神初期,自少时嫁来,与家主感情极好。
林如晦的父亲掌权近千年,直到二十年前,才有了亲子。
这样的女子,自然是极美的,林青竹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恍惚了一下,觉得好像看见了一个女版林如晦。
忧郁清丽,如怨似诉。
整个人光彩耀目,轻轻地看着他。
她大概是林清笃接待的最后一个人,询问完战场的一切后,就被林清笃送到殿门,准备登上云车,返回主峰。
然后在长廊转角,与林青竹不期而遇。
林清笃在一边,笑容未变,让出一侧。
林青竹没有贸然上去,远远的和他们对望,行了一个弟子礼。
拜了拜楚夫人。
在林家,楚小姐不叫林夫人,她保留了姓氏,叫楚雩夫人。
楚夫人也微微颔首,回了一礼。
她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采,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孩子新娶的侍妾。
林清笃为她引路,她便收回视线,带着人离开了。
林青竹站起来,又靠着柱子等了会儿。
终于,林清笃返回,他笑意温润,进退得体,带林青竹到前殿后,为他烹茶细煮,既不冷漠,也不过分热情,三言两语便将刚才的事情带过,表示歉意。
“今日着实忙碌了些,以后你可遣陈陵回报,我便先上门交予你东西,怎好让你在此等待。是我怠慢,以此聊作补偿。”
林清笃将早准备好的见面礼放在桌上:“小小礼物,博君一笑。”
但经过第一次见面,林青竹对他是有点防备的。
过了会儿,他才想清楚收下:“你客气了。”
林清笃轻笑了笑,抚了抚腰间的箫,随即袖袍微展,桌上便出现了三个檀木盒子。
上面都烫着林如晦的私印,显然是给他的礼物。
“这是少主进行路上,所折第一枝花,送予公子。”
第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枝鲜艳欲滴的桃花。这是在横断山的行进路途中,偶见一处温泉花谷,林如晦折下的。
早春的第一枝桃花。
而第二个盒子,一打开,林青竹就对上了一对冰蓝结晶的眼珠。那是妖族的眼睛,被杀取后盛放在玄冰上,正对着他。
即便他已经死了,赫赫威势却仍然附着在上面,尖啸着朝林青竹扑来,但还未靠近,便被婆娑珠屏蔽,不得存进。
“这是第二个礼物,少主亲手所斩的妖族妖瞳,他的天赋神通附着其中,做成法器,可寻人觅宝,轻易不受幻境影响。”
这次进犯林家的,有自极北迁来的冰天屠狼一族,妖王同立了少主,那妖王之子原形已近七阶出窍,人身更有六阶化神修为,直奔林如晦而来,最后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青竹下意识避开了,他吃鱼都要用葱盖住鱼的眼珠子,对死物的眼睛,天生有种恐惧感。
林清笃自然的合上盒盖,打开了第三个礼物。
一枚手臂长的金蛋。
林青竹被吸引,看了过去。
“这是在妖窟里寻得的蛋,并非屠狼一族,大约是妖王从极北掳来的。因它尚在成型,无法准确推断,但眼见不凡,养来消遣,也是不错。”
盲盒蛋,林青竹伸手摸了摸,是烫的。
不会孵出一个荷包蛋吧。
三个礼物都很珍贵,林青竹都很喜欢,最后他抱着蛋和桃花,收着眼珠子,快快乐乐回去了。
林清笃送他,临别前道:“再有几日,我便会为你奉上名帖,你可准备入学圣殿了。”
之前家族许诺,在蜜月过后,可以让林青竹进圣殿旁听学习。
但意外突生,也没有人安排他的后续事宜,林青竹都以为要等到林如晦回来了。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林青竹点点头,记在了心里,抱紧了自己的盒子。
“那么,再会。”林清笃颔首,为他关好了车门,目送陈陵驾车远去。
当天晚上,林青竹就把桃花插在了花瓶,眼珠子放在了书房柜底,大金蛋当作吉祥物,放在了床边,还给它套上了小棉袄。
林清笃说了,雁山灵气充足,不用管它,让它自行孵化就可以了。
但林青竹想,孵蛋还是要温暖一点,所以不仅给它套上了小棉袄,还在它旁边放了一个火盆,多烤烤,是一件美逝啊。
洗完澡,他就坐在床沿,用脚轻轻滚了滚蛋,看着桌上鲜艳欲滴的桃花。
他慢慢发着呆,然后仰躺在床上,继续发呆。
晴朗不过一日,晚上又起风了,熟悉的雪声卷了起来,经过下午的出行,院子里更加显得安静。
他忽然想到,自己很久没和其他的同龄人说话了,今天和林清笃面对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不好,以后进圣殿,他还是想交一点朋友的。
不想那么寡了。
以后在圣殿,他会有很多同学,一起修炼,一起切磋。林青竹知道之前小骊峰的人排斥他,是因为他是一个外来的野人,但现在他不是了,他应该也算林家人,找到一个像尧笑一样的朋友,就满足了。
然后在阳光灿烂的日子,一起下山玩一玩,说说笑笑,吹着晚风回来。
“林青竹,能借你作业抄一抄吗?”
“林青竹,这道题怎么做啊。”
“林青竹,考试完了你去哪儿玩,来我家呗。”
林青竹又想起和以前同桌的场景,代入一下,越想越美,已经在想野餐该带什么外卖了。
他还想考第一,还想做最靓的崽,等他洗完灵根,一定最努力修炼。
不知不觉,他脑袋朝着床外,和底下的蛋一起烤着火,烤的他额头都暖暖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敲门声。
不是卧室门的,而是下面院子的,“笃笃笃”三声,在雪夜里既轻,又显耳。
林青竹侧头听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就裹上裘衣打开门,从长廊往下看。
果然有人,陈陵已经把门打开了,门外站的是一个格外出挑的侍女,提着灯笑着和陈陵说些什么,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