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洛婉清恭敬出声。
谢恒得话,甩袖转身,往地牢行去。
洛婉清躬身送谢恒离开,才舒了口气,她直起身来,看了看天色,先去饭堂随便捞了点残羹剩饭,和饭堂里认识的司使了招呼,吃过饭后,便重新回到山上来。
此时尚早,她一般子时末才会入睡,便同往日一样,去写判状,然而写了没几个字,她便又停笔,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缓了缓,便觉此刻不适再写这些东西,起身提了刀出去,练了半夜刀,才觉得精疲力尽,回头洗漱。
谢恒听着外面刀声渐消,轻敲着案牍,听青崖拿着名单,同他禀报着这次选出来合适的人。
“等柳司使将判状递交到刑部生效,原本属于东宫这些位置都会空出来,这是现下我和玄山筛选的人选。”
青崖将纸页递到谢恒面前,平静道:“公子过目之后,我便会送到崔大人那边,暗中安排。这么多位置一口气吃下不太可能,但能把兵部和户部的位置占住最为紧要。”
“兵部户部不是最重要的。”
谢恒否决了青崖,青崖一愣,随即听谢恒道:“最关键的位置,是东宫六率。”
“六率?”青崖疑惑,“它品级不高,公子何以看重?”
“北衙四军、南衙十六卫、东宫六率,是东都所有兵力。”谢恒解释着,“四军在陛下手中,十六卫分别掌握在王谢郑三大家以及其追随者手中,而东宫六率,则是这些年王氏以太子之名,在东都培养足足近一万三千人的军队。这只军队在,王氏在东都就有北衙四军一较之力。这样一只军队各大世家都眼馋,现下谁若当了太子,”谢恒抬眸看向青崖,“谁就能掌握这只禁军。但太子如今不在,谁若占了六率的位置,谁便是这支军队真正的指挥人。”
青崖明白了谢恒的意思。
谢恒平静道:“现下柳司使只抓捕了最底层的官员和卢令蝉,六率应该还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出事,我会同陛下要求大殿直接宣读判状,当众商讨判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先把左右卫率、司御率、清道率六个位置的人选名单筛出来给我。”
“是。”
青崖明白了谢恒的心思,立刻应声。
商量完正事,谢恒抬了抬手:“你休息吧。”
“公子,”青崖端详着谢恒的脸色,不由得笑起来,“听说今日琴音盛会,公子大出风头。”
谢恒冷眼扫过去,青崖笑出声来:“把鼓都砸坏了?”
“你是不是事儿太少?”
谢恒直接开口。
青崖轻咳了两声,站起身来:“就是闲聊,属下这就走了。”
走了几步,青崖顿住步子,回头道:“哦,听说公子又弹琴了?”
谢恒一顿,青崖喃喃:“快六年了,公子,也是该放下了。”
“走吧。”
谢恒抬手赶他。
等青崖离开,谢恒坐在竹屋,他待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起身。
洛婉清洗漱完毕,就听门外有什么动静,洛婉清警惕走到门外,便见崔恒斜卧在长廊台阶上,仰头看着槐花。
他一袭蓝衫,手里拿了个酒瓶,青丝用发带半挽,看上去颇为闲适。
洛婉清有些诧异,没想到崔恒不声不响就这么坐在门口,不由得出声:“观澜?”
“洗好了?”
崔恒回头瞧她,散漫一笑。
笑容不见眼底,似是敷衍。
洛婉清走到他身边,坐在台阶上,疑惑道:“怎么来了?”
“听说柳司使今日琴音盛会大展风头,”崔恒举起酒瓶,颔首,“特来庆贺。”
“你来看我笑话吧?”
洛婉清从他手里拿了酒瓶,仰头喝了一口。
崔恒手肘支撑在台阶上,散漫道:“司使说笑了,据说今日斗琴以一敌七,怎能说是笑话?”
“那你没听说我今日被李归玉堵在后院?要不是公子过来,都回不来。”
“还有此事?”
崔恒斜眸看她,笑着比划道:“若早知道,在下必定前往,来个英雄救美,将柳司使安全带回,再将李归玉踹入井中,封上井盖,求七七四十九道符镇压,保证他生生死死不能作乱。”
“他是人不是鬼,”洛婉清听他说得好笑,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消弭几分,“哪能这样?”
“纠缠不休,”崔恒从她手中拿了酒瓶,转过头去,语气淡淡,“和冤魂厉鬼有什么区别?”
洛婉清没说话,片刻后,她想了想,只道:“若说冤魂厉鬼,该是我才对。”
“上讨着找骂?”崔恒瞟她一眼,回得毫不客气。
洛婉清轻笑:“脾气大得很啊。”
“不然呢?”崔恒薄凉一笑,“柳司使前夜才与在下卿卿我我,今日就与旧爱勾勾搭搭,”说着,崔恒坐起身来,掸了掸衣袖,“在下没这气量。”
“你……”
洛婉清闻言,有些尴尬,只道:“那是你……”
“是是是,”知道洛婉清要说什么,崔恒颔首大方道,“都是在下强迫柳司使,柳司使不愿意,柳司使不喜欢,都是在下逾越,还望司使海涵。”
洛婉清被他说得脸上有些滚烫。
但是她也解释不清昨夜到底为什么主动伸了手,更不清楚这人上了床怎么就走到那一步。
她转过头去,只道:“我也没和什么旧爱勾勾搭搭。”
崔恒闻言,轻嗤出声,也没说话。
两人静默片刻,洛婉清尴尬起身,从房间里拿了酒和刀来,坐在一旁低头擦拭自己刀刃,解释着道:“就刚好遇见。”
“公子可同我说了,”崔恒拉长声音,“他要送你花灯。琴音盛会结束时每人都有一盏灯,送给意中人。他放着郑璧月不搭理来送你,的确是深情偏爱。听说要是公子再晚一步,你就跟他走了。”
“公子这么和你说的?”
洛婉清皱起眉头,崔恒故作镇定转过头去,解释道:“他说了一些,我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