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废了她筋脉,打断了她的骨头,要不是阁主护着她,我还想一口一口撕了她。”赵语嫣往前一步,洛婉清后退一步,赵语嫣面露可惜,“可她没有感觉了。她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味道,也感觉不到痛苦,她就坐在护国寺门口等死。前天秦珏去护国寺,就从她旁边走过去,但他认不出来她了。”
她筋脉尽断,容貌尽毁,满身污泥瘫软在护国寺门口,和任何一个乞丐无异。
洛婉清退无可退,赵语嫣笑起来:“他还给了她两枚铜钱,笑死我了。这么几天了,要没人管,她该死了吧?”
洛婉清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欲望,和杀了面前人的冲动,她扭过头去,沙哑道:“把人扔进耳室,上去吧。”
赵语嫣没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放在洛婉清胸口的指尖,似是在竭力克制自己,咽了咽口水道:“阁主说,让我帮你,说你有用。”
洛婉清抬眼,赵语嫣笑了笑,眼里尽是渴求:“张九然的内力在你这里吧?”
“你想吃我?”
洛婉清看着赵语嫣,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赵语嫣舔了舔唇:“我只吃一口,可以吗?”
听到这话,洛婉清笑了。
她抬手撩起自己的头发,馨香在空中散开,她低垂下头,露出自己纤长的皓颈。
赵语嫣的目光都被她脖子上的血管吸引,她眼中露出狂热,听见洛婉清叫她:“你过来。”
赵语嫣急切伸手去拥她,完全没注意自己露出柔软的腹间门,然而也就是那一刹,洛婉清猛地挥刀!
赵语嫣反应极快,她神色一凛,一把抓住钢刃。
然而不知为何,抓住刀刃那刻,她真气却仿佛不存在一般瞬间门泄出。
没有真气护体,她的手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刀刃猛地削过她的手掌,将她的手削成两半,于此同时,洛婉清另一只手弓成爪,学着她的模样,掏进了她的腹间门。
赵语嫣不可置信看着洛婉清:“你……什么时候……下毒……”
“一开始。”
洛婉清平静挖过她五脏六腑,握住她的心脏。
“我从进来,就在井水里下了毒。”
一天四个时辰,大多数人都要喝水。
她不是针对某个人,她是针对所有人,将迷药下在了水井里。
“我没有喝过水。”
赵语嫣还是想不明白,洛婉清轻笑:“你碰了他们的血。”
莫说她还喝了他们的血,哪怕只是碰,以她撕人的数量,也足够毒素通过皮肤浸透。
她进来之前就吃了解药,她的发香是药引,只要迷药入体,闻见她的发香,就足够催动药效。
听到这话,赵语嫣恍然大悟。
洛婉清死死盯着她,沙哑道:“你死得太便宜了。”
赵语嫣轻笑,她眼神骤凛,朝着洛婉清就扑了过去!
也就是那一瞬间门,洛婉清内力猛地灌入赵语嫣周身筋脉,摧枯拉朽,将她筋脉寸寸爆开,骨头节节碾碎!
赵语嫣嚎叫出声,洛婉清一把捏爆了她的心脏。
血水飞溅在洛婉清身上,赵语嫣整个人瘫软下去,她的唇齿就在洛婉清颈畔。
到死了,她都想吃这一口。
洛婉清将人甩开,深吸了一口气,她在赵语嫣身上摸索了一阵,就将赵语嫣身上的钥匙全都摸了出来。
她果然是提前进入地宫,根本没有和监察司交接。
她身上有上百把钥匙,洛婉清拿到之后,就开始把尸体往往耳室扔。
她每扔一点,地面就升高一点。
她疯狂扔着尸体,满脑子都是赵语嫣的话。
“她就坐在护国寺门口等死……”
“这么几天了,要没人管,她该死了吧?”
护国寺。
为什么是护国寺?
因为张九然答应她,要给她送那一把匕首。
为了这一件事,她没有去西北,她逃出流放队伍,救走她家人后,她千里迢迢回来了!
洛婉清的心狂跳,她什么都顾不上,什么都想不了。
她只知道,快一点,再快一点,她每多争取的一刻钟,都是可能救下张九然的一刻钟。
她将所有尸体扔瞬间门,头顶机关旋转打开,她踩在满地鲜血的石板上,一点点来到地面。
刚到地面,她就发现自己站在庄院庭院里,朱雀和玄山领着人站在原地,看见洛婉清,玄山使了个眼色,监察司的人立刻下了地牢。
朱雀迎向来,看着满身是血的洛婉清,只问:“姑娘身上可以钥匙?”
洛婉清伸手入怀,将那一百把钥匙扔在地上。
朱雀扫了一眼,便笑起来,拱手道:“恭喜我监察司多添一位司使,现下随我去拜见……”
“我想出去。”
洛婉清打断他,朱雀一愣,洛婉清捏着拳头,抬眼看朱雀,沙哑道:“我有一些要事要办,可否等我办完之后,再做接下来的事?”
“这……”
朱雀迟疑着,还没等他说话,一个冷淡的声音从不远处阁楼传来。
“备马,让她去。”
洛婉清听不出那声音虚实,只知得了许可,她转身就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她冲到门口,翻身上马,骑马一路朝着护国寺狂奔。
护国寺,是她年幼在东都去过最多的地方。
她在那里许过无数心愿。
可从未有过一次,她如此虔诚。
她希望那个叫张九然的人能活下来。
她一路驾马狂奔,来到护国寺。
深夜护国寺人烟稀少,她一面搜寻着张九然的踪迹,一面按着两人约定地点,来到那颗百年树下。
她一眼扫到有被挖过的新土痕迹,她用手快速掏出来,掏了没多久,便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盒子,盒子旁放着一坛酒。
她动作一顿,随后将盒子取出,打开之后,江少言赠她那把匕首端端正正放在里面,另外还一封书信。
洛婉清打开信,借着月光,看见清丽潇洒的字迹。
“清清吾妹,见信如晤。
你若得见此信,想必已顺利通过监察司考核,无缘相见恭喜,只能提前留酒水一坛,以作相庆。
这一路应当极为坎坷,不知你如今如何,些许事我未曾言明,如今却不得不说。
我之身份,为风雨阁左使,自幼承袭阁主教诲,将阁主视为恩人,阁主许诺为我报仇,数次刺杀谢恒未遂。为报阁主之恩,我做尽违心之事,平生悔恨无数,最悔一人,我所做之事,万死难辞。
我本想最后一次刺杀谢恒,非死不回,不曾想却在狱中遇你。
你手中匕首,正是当年我从我父腹间门掏出之刃,我苦查多年,一直错认为谢氏族刃,如今经你之言得知,此乃皇后王氏族刃。
我师父相思子,出身王氏死士,我曾见他有断刃一把。
如今前后想来,当年杀害我父之人,应当日后救我养我之人。
认贼作师,作恶多端,我难以相继,情何以堪?
故而,我决意离开,前尘尽去,重得新生。
此时你既想借我身份,我便顺水推舟,本想救下尔等家人后,便另寻离开,不曾想半路为阁主所察,周旋之下,只能将此事如实相告。
阁主如今并不知我已生反意,只当我欲离风雨阁,念及师徒情谊,答应安置洛氏亲眷,放我离开。
若你刺杀谢恒成功,自此与风雨阁无关。
若你刺杀谢恒失败,亦不牵连家人。
若你不愿刺杀谢恒,你家属身边侍奉之人名为青绿,乃我一手培养,我已交代过她,你可另寻机会,借监察司之力,救出洛家。
我许君三路,已尽全力。我非圣人,自有盘算。你若憎怨,我亦相受。
感念相救之恩,如今我应已前往西北,山高水阔,有缘再见,匕首如约奉上,望君珍重。
另外,我有一弟,名张逸然,字玉安,乃昌顺十一年探花,若君得意,日后朝堂之上,还请关照一一。
前路漫漫,万望以我为戒,还请柳惜娘,日后大仇得报,亦得圆满一生。
罪人张九然,就此拜别。”
洛婉清看着这封半真半假的信,感觉有什么卡在喉咙,卡得她生疼。
她红了眼眶,颤着手想要骂人,却不知从何骂起。
骗她,时至今日,还是骗她。
什么重得新生?那时候她的,分明就是去死,前尘尽往,尽断此生。
什么“半路为阁主所察,念及师徒情谊”……
明明是她被风雨阁发现,相思子要拿她家人作为人质,她借着和相思子师徒之情,为她讨了一条出路。
听相思子的话刺杀谢恒,无论成败,她家人都不会有事。
不听话,那她也为她安排了内应,
而她就接受风雨阁的惩罚,断骨废脉,从只是失去内力的普通人,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到最后,她不曾让她帮她报仇,不曾说明原委,还说自己去西北,山高水阔,让她珍重。
唯一的请求,只有关照她的家人,以及……
“还请柳惜娘,日后大仇得报,亦得圆满一生。”
张九然这一生,全是绝望困苦,她不憎怨上天,不嫉妒她人,还想在人生最后,祈愿另一个走在她老路上的姑娘,圆满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