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皱着眉头想了想,点点头,“也好,他这次伤得不轻,他府上那些人也不知怎么伺候他的,竟然让他伤上加伤!”
她终究还是担心小儿子的,也担心太子因为小儿子的缘故病情加重。
毕竟,太医说了,太子是忧虑过重,亦有些受惊,方才导致病发。
皇后赶来,本想借着那些宫人传出的消息,把太子生病的原因归咎于太子妃照顾不当。
可没想到太子很是维护太子妃不说,还再三提起慕容荻的伤情,让她担心不已,只得安抚了他一番后,便匆匆回长乐宫,命人将燕王慕容荻带回宫中养伤。
皇后一行人刚走,太子就让其他人都退下,以免打扰他和太子妃休息。
众人刚离开,沈青叶就觉得扶着太子的手臂上一沉,顿时一惊。
太子苦笑道:“抱歉,都怪我这身体不争气,连累你了。”
“何谈连累,本就是我的错。”沈青叶有些歉疚地说道:“我不该为了看热闹,就拉你去燕王府,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生病……”
“与你无关。”太子摇摇头,神色怅然若失。
“若是四弟当真想留在京都,不去就藩,那我……就非病不可……”
“胡说!”沈青叶扶着他躺下,又拧了个帕子敷在他额上,毫不客气地说道:“母后说的对,外面万事与你无关。你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体。”
“你若真不想连累我,就不要生病!”
“太医都说了,你生病是因为忧思过度,郁结于心。什么病都怕想太多,就算是个好人,没事瞎想那么多,自己给自己添堵,也得堵出病来。更何况你这幅身体!”
听到她以嫌弃的口吻说着关心的话,太子心口犹如被暖流熨帖,说不出的舒服,老老实实地被她按着躺在床上,“抱歉……以后……不会了!”
他以前孑然一身,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尽心竭力地护着几个弟弟成长,希望他们能接替自己,孝顺父皇母后,为大昭开疆拓土,成就一番事业。
可如今看来,正是因为他以前管得太多,反而让弟弟们有恃无恐,骄纵的骄纵,跋扈的跋扈,任性的任性……竟连最受他和父皇看重的四弟,也是个面热心冷的。
寒心之余,偏又得了个暖心暖肺的太子妃,哪怕明知她也是为求生搏条出路,可不经意间的关心,才是真的不带目的真心。
相比之下,原本是外人的太子妃,都比有血脉关系的弟弟们更希望他长命百岁。
怎能不让他心生感慨。
从此以后,他不仅仅是人子人兄,还是她的夫君,就算无法与她白头偕老,也要争取能多活一日,便多庇护她一朝。
沈青叶对上他望向自己的眼神,这会儿他因为高热,平素深沉幽黑的眼眸带上了几分迷蒙的水汽,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威严气势,虚弱得如同那易碎的琉璃,透着光,泛着彩,精致的五官让身为女子的她都有几分自惭形秽。
对上这样人专注的凝望,就连她也忍不住心跳加速耳根发热,赶紧给他盖好被子,转移视线,避免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你先休息,我去看看你的药熬好了没……”
“不用你去。”太子伸手拉住她,“熬好了自然会有人送来,你留在这里,我有话跟你说。”
“哦……”沈青叶愈发觉得心跳加速,顺着他的手势坐在了床边,想着他前几日都没要求圆房,现在还在发烧,病成这样,应该不会有那么过分的要求吧?
可若是他病好了,要求圆房的话,她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这样无论前世今生都绝顶出色的人物,好像答应,她也不亏啊!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太子轻咳了两声,低声说道:“这几日,恐怕还要你多担待一些,受些委屈……”
“啊?为什么?”沈青叶迷茫地望着他,脱口而出道:“你我既已成亲,夫妻一体,就算那个……又有什么委屈的?”
太子一怔,看着她羞红的脸色,忽然明白过来,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笑着说道:“那还真是委屈娘子了。等我身体好了,一定会完成娘子的心愿,不会再委屈娘子了。”
皇宫之中,只有君臣之别,而无夫妻之谊。
就算是皇帝皇后,恩爱之余,也少不了后宫妃嫔美人,佳丽三千,再不复当年未起兵时同心同力的夫妻二人。
沈青叶选择太子,既是恶心原著中燕王的“骗婚”,亦是不愿在这个时代委屈自己与人分享丈夫。
她宁可有个早死的夫君,当个干干净净的有钱寡妇,也不愿要别人用过的男人。
所以在她心目中,夫妻是相敬如宾,是平等的互敬互爱,而不是太子和太子妃的从属关系。
只是先前她眼见太子并未主动要求圆房,对她尊敬有余,亲近不足,两人更像是合作伙伴,而不是真正的夫妻,就一直未曾说出来。
直到这会儿,被他的“美色”所迷惑,被他一拉一哄,竟然鬼迷心窍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带颜色的事,让太子以为她馋上了他的身子,真是丢死人了啊啊啊!
沈青叶羞愤不已,哪怕听到太子调侃地叫她娘子,都按不住想要逃之夭夭的心。
“娘子?青叶?”
太子见她脸红得像是红透的苹果,转过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心中一荡,本欲起身摸摸她的面颊,可虚弱得身子完全不争气,他也不敢再逗下去,只能叹息一声。
“我方才的意思是,我这病……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好,父皇母后那边若是怪罪于你,还望你多担待些。”
“呃?”沈青叶虽然还有些目眩神迷脑子不清,可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是不能好,而不是好不了?”
她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眼,太子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无妨,不会有人听到的。”
刚才他已经给暗卫下令,不得让人靠近,偷听他们夫妻之事。
暗卫虽然有些惊诧和担心,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古怪,但还是遵命而去。
他身边的这几个暗卫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对他唯命是从,哪怕不赞成他带病……辛劳,也不会违逆他的命令。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跟沈青叶交代些事儿,以免接下来几日让她担惊受怕,或是贸然行事,反而坏了他的安排。
沈青叶一把揭开他额上的汗巾,干脆地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仍能感觉到他额上的温度高出自己许多。
尤其是她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似乎惊到了他,使得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连呼出的气息,都烫得惊人。
太子不知她在干什么,只觉得自己心如擂鼓,几乎要从胸口跳了出来,艰难地说道:“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试试你的体温。”沈青叶抬起头,直起身子,不满地说道:“你还在发烧,是真的病了!”
刚才听他那么说,还以为他是装病有什么目的,可这么一试,明明温度高出她许多,再烧下去人都得烧傻了,说这话只是为了安慰她吗?
太子才刚刚感觉到一片清凉柔腻的肌肤抵在自己额头,哪怕只是一触既分,也如同一汪清泉涌入心间,本就高热的脑袋愈发的不清醒了。
“我……你……”
沈青叶干脆地拍了拍手,又将汗巾用水打湿拧干,再给他敷上。
“你还是老老实实养病,少思少想,才能赶紧好起来。至于其他的人和事……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怕。”
说着,她手往下一滑,蒙住了他的双眼,有些话,对着他的眼,被他看着,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放心,你会演,我也会。保证……演技不会比你差!”
自觉看过无数影视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沈青叶,认为就凭她阅片无数的经验,随便演一演,那演技都能吊打这些古人。
反正,知道太子这次的病形式大于内容,不是好不了而是暂时不能好,她就安下心来,开始努力扮演自己的角色。
结果……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上才知道有多累。
尤其是太子的病,看起来真不像是假的。
他连烧了五天,从第三天开始,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沈青叶就真的慌了,怕他先前所说,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别说他常年生病,身体虚弱,就算是个平时体壮如牛的人,连着发烧几天下来,整个人也得虚脱。
头两天她还有心思去打听一下燕王和他的小伴读,得知皇帝大怒之下,将燕王的封号褫夺,和晋王换了封地,以后三皇子慕容萩就成了燕王,而四皇子慕容荻则成了晋王。
与被皇帝赶去晋地养马的前晋王慕容萩不同,现任晋王因为伤势加重,被皇后接入宫中养伤,暂留京中,不用就藩去养马。
晋王府封地的一应事务,都先由晋王府长史陈璟言代管。
而原本要交给慕容荻统领的燕云三镇兵马,也都交给了三皇子慕容萩,虎符和圣旨都以八百里加急形式,让信使追着慕容萩的脚步赶去传旨,让他直接从中途转向云州赴任。
就在皇帝下旨的那天开始,太子陷入昏迷之中。
头两天太子只是发烧,还能跟她说话时,沈青叶还有心思扮演一下忧心忡忡的太子妃,虽然演技拙劣到连眼泪都挤不出来的地步,却也不必像如今这般真的提心吊胆,急得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整日守在太子的床前转来转去。
方希清忍不住过来问她:“真的不用给殿下服用陈芥菜卤汁吗?以前但凡殿下高烧不退,只要一日服用三次,不出三日便可退烧。”
沈青叶也有些犹豫起来。
既然太子以前用过,现在再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