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那天晚上,肖恩先生消失了。
只留下了自己很久以前放在诗集里最后一页的,一篇名为《时间》的诗。
芙尔娜小姐惆怅了很久。
有关能力研究的笔记永远停在了【石英】与【钟乳】的那一页。
“你们明白吗?他是消失了,”芙尔娜小姐对着面前的两个警察说,“我怀疑是绑架或者其他什么,不然他绝对不会离开我。”
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察瞥了芙尔娜小姐一眼,说:“我们试着发掘了一下这位先生的资料,发现他的家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去世了,肖恩先生他其实是从孤儿院里长大的,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多少认识的人,有的只是父母用他名字买下的一套房产。”
他翻了翻笔录,试探着问:“您要不要回去看看他在乡下的家?我可以当一次引路人。”
芙尔娜当然要去。
在经过一路的颠簸以后,她终于站在了枯野之外有些荒芜的一片废墟前,虽然很杂乱但还是看得出来这曾经是一个二层小楼,里面的夫妻应该很幸福。
“他们是......怎么死的?”芙尔娜颤抖着嘴唇,对年轻的警察问。
“据说是半夜失火,”警察耸了耸肩,“但这种事太久远了,而且当时这里甚至都没有普及巡警,所以很多麻烦的记录都被失火或者类似的理由搪塞过去......这种事我是不是不该对你一个外人说?”
芙尔娜没有在意他的后半句话,她呆呆地站在寒风里,眼里却仿佛勾勒出了这里曾经的光景。
那是一户家庭,夫妻还有一个叫肖恩的孩子。
事情发生在午夜,然后
她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急忙转过头,一个人影从土墙上闪过,很快就钻进了废墟里。
“肖恩!”她几乎没有犹豫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年轻的警察愣了一下,因为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但芙尔娜哪里管的上他,在看见那个人影之后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朝着废墟飞奔起来,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以前她连跑过两个房子都费劲,如今却能拼命地翻过废墟的矮墙以后气都不需要喘。
终于,在一小片废土的墙角里,芙尔娜找到了一个蜷缩着身子,不断躲闪缝隙里光明的黑影。
“肖恩?”她试探着问。
黑影没有说话,他浑身都裹着厚厚的衣物,看起来完全不想好好沟通。
“肖恩!”芙尔娜大声地叫出爱人的名字,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划出眼角,“为什么要走?”
黑影缩在墙角,终于在一阵风声里,他发出了低不可闻的劝诫:“快走。”
“什么?”芙尔娜问。
“快走,”黑影痛苦地说,“我不能,我不想,我不愿。”
“为什么?”芙尔娜看着黑影,这种含着刻意的排比除了肖恩恐怕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忽然响起,与之一同袭来的是一阵子弹上膛的刺耳机械声响。
“找到你了,肖恩先生。”
年轻的警察从黑暗里踏出脚步,手里拿着上了膛的左轮枪,他笑着,漆黑的枪口先是在芙尔娜小姐身上晃了晃,然后又猛地指向肖恩:“我父亲那天晚上带着几个人去绑你,结果最后回到家里车上只剩下了几具干尸,这应该是你干的吧?”
“父亲?”芙尔娜愣了一下,“警察先生,你在说什么?”
“闭嘴!”青年狞笑着脱下了警帽,然后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只单片眼镜,熟练地将其戴在了左眼上,此时他开始将目光转到芙尔娜身上,后者看了他一一眼,脑海里猛地回忆起来了二人最初去找的一个老鉴赏家。
在看见芙尔娜恍然大悟而后变得极度惊恐的表情以后青年终于笑出声来,整个偌大的废墟都被他的笑声所填满,风吹过空洞,也将他的笑意带到了废墟各处。
“女人就是好骗,”青年说着摇了摇头,“我对为父亲报仇这件事毫无热情,比起给他报仇我更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看着黑影:“这就是你回到乡下的原因?”
时间变得沉寂,在废墟的墙角下,黑影缓缓立起,而后褪去了身外厚厚的一层羽绒。
芙尔娜顿时流出泪来。
几个月不见,肖恩瘦削得像是一具皮包骨头的架子,邋遢的样子则像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流浪汉。
“我,杀了人,”芙尔娜知道肖恩是在和自己说话,那具骨架般的身子里发出这样比风都要低微的声音,“我,杀了人啊,芙尔娜小姐,而且,像他这样麻烦的人,自己不就找上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