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咒·血祭04 活人祭祀。

所有知道这则喜讯的村民们纷纷涌向那户人家。

鹤里被哥哥拉着,为了“融入”其中,也站在人群后,看着那些人脸上都保持着一致的喜悦笑容。

有些年轻的孩子们纷纷于大人周边嬉笑,击着小巴掌,笑声此起彼伏,还有个小姑娘跑到了鹤里的身旁,唱着拍手歌,和服袖子荡来摇去,黑溜溜的眼珠子瞅着鹤里看。

鹤里起初还因为这氛围,跟着他们一起拍着手,唱着歌。

一直到障子门被拉开,那对夫妻里的丈夫头上却戴起了白色头盖布,慢悠悠走了出来。

那是有人死了做丧事才会戴的。

她心底蔓延起一阵诡异的感觉。

莫名的,她觉得这不像是新生命的诞生。

哥哥显然也看见了,他捏紧了鹤里的手,试图后退离开时,村民们的声音幽幽响起。

“既然有新的生命诞生了……就要给神明大人供上新鲜的供品了。”

戴着头盖布的那位丈夫手上正拎着染血的布料,象征着新鲜生命到来的污血,被他交给了缓缓从村民中走出来的老妇人。

老妇人身穿灰色的衣服,脸部褶皱堆砌,一双眼睛从缝隙探出来,藏匿着黑色的眼仁。她手持着木制拐杖,另一手拿着血布,摇着神乐铃,嘴里念念有词。

最终,她举着神乐铃,精神矍铄地指向了——

左手边。

鹤里站在人群之后,正巧被老妇人远远隔着人所指着。

所有人挤着脑袋转向了这个方向,哥哥脸色骤变,他拉扯着鹤里护在身后,本来还以为他们前方的人多,可以成功掩盖过去,谁曾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开始齐声声道出了恭喜:“恭喜啊、恭喜你啊……”

“二子,恭喜你啊……”

村里人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的恭喜,让鹤里脸色煞白,哥哥咬着牙,面对逐渐靠近的人群,他当场从衣襟内拿出藏好的小刀,疯了似的谁敢靠近就刺向谁。

部分村民吓得连连后退。

哥哥立刻拽着鹤里的手腕,两人撒着腿要往外跑。

然而当他们跑向村外,穿过一排排密闭如同荆棘般的树丛,跑得精疲力尽了,气喘吁吁地想要歇息一会时,鹤里揉着眼睛往四周看,视线却顿然呆滞住了。

那地面染着青苔的不规则石块,早在之前就看到了。

“哥哥,”鹤里语无伦次,心跳起伏,“这、这些……”

哥哥回头看去,额角流下冷汗。

乌泱泱的村落在后方如同挥之不去的雾气,一直萦绕在不远处。

无论他们怎么跑,都无法离开这里。

最终哥哥捏紧了拳头又松开,把鹤里藏在了一处洞口,他低头揉着鹤里的脑袋,安慰着,“哥哥会想办法。”

哥哥再次回到了村子里。

他趁着夜黑,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户人家,那里只住着一位常年懒散不出门的汉子。

哥哥这一次握着刀柄没有任何迟疑,他深深地刺入熟睡的男人胸口,迎着对方痛醒后,嘴里发出“嗬嗬”声的模样,他不由分说地转动着刀柄,一直到对方无了气。

他的手掌上满是鲜血,然后面无神情地把双手在海边洗干净,耐心等到天亮。

村里又少了一个人。

哥哥静静等候着村中的变化。

他本想着少了人自然就不会需要供品,谁曾想到白昼来临,村民们一个个出动,开始找寻着鹤里的身影。

这让哥哥双目变得猩红,小刀一下子便被他狠狠插进了一旁的木桩里。

深呼吸好几口气,哥哥冷静下来后,衣服里包好一些吃的,缩着身子小心地往村外跑去。

掩盖着洞口的枝叶被哥哥缓缓拨开,里面躺着的鹤里不安的睡着觉,他钻了进去后,抱着她,闭上了疲倦不堪的双目。

东躲西藏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哥哥的下颚开始长出胡渣,鹤里细心地拿着小刀替他剃着。

他眼下泛着青痕,虽是疲惫,却目露温柔地看着鹤里。

剃好后,哥哥捏着鹤里的手,低头亲了亲。

“二子。”

手背上残留的温暖触感让鹤里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她却突然被对方用手遮住了双眼,视野内一片漆黑。

在鹤里茫然的时候,她似乎感受到一阵温热的鼻息徐徐靠近。

最后哥哥的手松开了,视野恢复,鹤里一头雾水,“哥哥?”

他只是克制地捏了捏鹤里的脸颊。

“睡吧。”

这一觉鹤里睡得昏昏沉沉,坐起来时,身下由简易干草铺制的垫子磨得人腿脚生疼,她站起来后,只觉得头重脚轻。

她四处看了一下,简陋的洞穴内,地上只有一些被烧的乌黑的木柴,哥哥不知去哪里了。

鹤里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点热,还头脑晕乎乎的。

正当她准备缩着身子继续躺下去时,洞穴外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哥哥?”

因为身体不适,鹤里发出了带着鼻音的声音,缓缓靠近。

直到从树枝遮挡的洞口处,突兀伸进一只手。

鹤里没发应过来,一下子就被人拽住了衣领,然后一阵力道瞬间把她整个人扯了出去,还未等她惊恐地挣扎,就被敲晕了过去。

手持着拐杖的老妇人看着地面上昏厥过去的少女,她哑着难听的声说:“神明大人动怒了……”

两旁惶恐的村民里,一位连忙背起了少女,询问着:“巫师大人,该如何化解?”

“先用一人献祭。”

随着被称作巫师的老妇人说完,村民们对视一眼,几人回到了村落后,有一人拽出了被打的浑身是伤痕的少年,他额头的血珠子流进了眼逢里,意识昏沉。

昏厥过去的少女被洁白的布料包裹着全身,上面夹着各式各样的花朵,然后村民们把她放在了木筏上,随着巫师摇着神乐铃,跳着奇异的舞蹈,在众人狂热视线的见证下,巫师高举手中神乐铃,海岸边忽然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海浪。

“请赐福于我们……!”

所有人几乎都在说着这句话,一声比一声响。

当海浪拍打着岸边,几名穿着利落的汉子一股脑推着木筏,迎着海水往深处走去,那被裹着白布的人似乎是醒过来了,不断挣扎着,偶尔有闷闷却恐惧的声音从里面穿透,却是彻底被推向深处,就着浪波,淹没无声。

另一边,他们统一架着昏沉的少年。

少年就这么被拖着行走,一直到岸边才停下,他的耳畔混杂着各种声音,直到他被血色浸染的视野内看见了那淹没于海水中的影子,以及若有若无的声音。

他骤然发力,疯了一样地低头狠狠咬住了其中架着他的手,随着那人吃痛咒骂的声音,他甩开了两边的人,拖着浑身的疼痛,奋不顾身地往海水里一跃。

海面逐渐归于平静。

“巫师大人,这……”

众人看着眼前一幕,纷纷对视着,而巫师却是摇头晃脑,随即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道道海浪涌上岸边。

“感谢神明大人!”

巫师握紧了神乐铃,高举起来,面露狂热与喜悦,所以村民看见了,也纷纷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嘴里念叨着。

“感谢神明大人!感谢神明大人!”

唯有余浪卷袭着海岸,今夜无月,海水犹如泼墨。

一直到哥哥艰难地拖着被白布包裹的人上了岸,他颤抖着手不断试图解开这繁琐的层叠湿布。

“二子、二子……”

他一层又一层地解开,直到逐渐露出里面的人来。

湿润的乌发交织于惨白的脸庞,她的眼仁呈现空洞,唇齿微张,神情停留在了恐惧又窒息的那一刻。

哥哥仿佛浑身的力气都在此刻被抽干,他的眼底布满血丝,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就这么坐在那,视线一直无法从死去的人身上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浑浑噩噩般站了起身,然后抱起了身躯逐渐僵硬的鹤里,朝着那吃人的村落缓缓走去。

夜深了,巫师早已熟睡,她的睡姿固定,双手交握于胸前。

直到屋外传来一阵难闻的焦火气,敏锐的巫师睁开了双眼,她朝着屋外看去,直接愣在了原地。

由干草石堆铸成的房屋间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逼人,像是神罚般,呛鼻的黑色浓烟骤然腾起。

巫师赶紧跑了出来,过于慌忙以至于还光着脚,她就站在这火势之中,那滚烫的温度几乎能把她灼伤。

接着突如其来的疼痛砸至她的后脑,她还来不及痛呼就摔在了地上,余光间看到的就是背着火光的少年。

对方浑身犹如恶鬼,脸庞还带着迸溅上去的鲜血,神情冰冷彻骨,他高举手中的砍刀,朝着巫师惊恐尖叫的模样,一刀又一刀地剁了下去。

一直到鼻尖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与焦火气息,他低笑了几声,扔掉了手中的砍刀,跌跌撞撞地站起身。

火势越来越大,这座靠海的村落便于火海中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