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你说,我是谁?” “是啊,这才是我……

拢娇儿 小禾喵 4375 字 8个月前

陆家人死了之后,万民哀恸,难道暗地里没有人在窃喜么?

天庆帝以为,岑秉郡理该暗喜自己上位夺权,他和蒙天石瓜分了陆家的兵权。

此后许多年,岑秉郡确实懒得做戏,从不回京祭拜陆家,也不联络不亲近。

——但现在看来,显然当年的情报有误,这人竟然站在了太子身边!

天庆帝怒极反笑:“到底还有多少事在瞒着朕?”

愚弄,他身为大桓的帝王,居然被这群人愚弄了!

陆家人都死绝了,还有其他人蹦跶着为他们出头,与君主为敌?!

眼看着天庆帝的心绪再次波澜起伏,裴应霄道:“今夜到此为止。”

“父皇,儿臣特意进宫,是想让你保重龙体,好好睡一觉,明日才能生龙活虎。”

他可不是来事先透露的,也并非为了置气。

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希望陛下养好身子。

明天——事情多着呢。

大桓的最后一任帝王,可不能太早倒下。

裴应霄未作久留,很快带着人退出承明殿。

他闯进来一趟,就给天庆帝解了瘫痪之灾。

人走后,承明殿内被砸了一通,尝到软禁滋味的天庆帝,怒不可遏。

他气那个不孝子,气自己陷入被动无力的局面,居然连羽林军都调动不了!

更惶恐不安的是,他不知道明天太子意欲何为。

要么就连夜弑君登基,还敢让他清醒着去上早朝,太子知道他一张口,就能给史官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么?

“盛德,你说,他想做什么?”

天庆帝杵在满地狼藉的殿内,气息不顺,“他不怕史官?他堵得住悠悠众口?”

不可能,没有人不怕,人的嘴巴是堵不住的。

即便他死了,太子这一生也别想摆脱弑君弑父的罪名!

“老奴不知道,”盛德一脸担忧:“陛下龙体要紧,还是歇着吧……”

身体还没好,就爬起来砸东西……

可见太子的举动,带来极大的不安与恐惧。

今夜,陛下将会夜不能寐。

再难熬的夜晚,也会过去。

黎明堪堪过去,卯时未到,御膳房就送来了滋补的药膳,说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

天庆帝没吃,把碗都给摔了出去。

传膳的小太监什么也没说,一招手让人收拾干净,默默换上了一杯参茶。

天庆帝的心跳从未像今日这样快过,他察觉到了,逆子在想尽办法吊着他的命,提着他的精神气儿!

他沉着一张脸,更衣梳洗,龙袍着身,冠以冕旒,前往金銮宝殿上朝。

蒋又峰的人彻夜守在承明殿外,居然真的不阻拦他去上朝。

天庆帝很想知道,他当众责问太子以下犯上困守承明殿时,对方会如何应对。

天气灰蒙蒙的,又闷又热,似乎将要迎来夏日的一场雷雨。

赶着进宫上朝的官员们,心里不免叫苦,严实的朝服生生闷出一身汗意。

郑王两位丞相在上朝之前就收到了消息:太子殿下昨夜回京了。

其他密切留意此事之人,多半也都陆续知晓了,毕竟大咧咧带着人从宫门进入,那么多守门侍卫,总会有安插的眼线。

这不算秘密,多半尽早上朝就能见着太子。

日日走着同一条道上朝之人,在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森严。

仔细一看,守门的将领居然换人了。

黑压压的云层下,风雨欲来,连一丝晨风都没有。

皇城就像是张大嘴巴的兽口,把这群官员一口吞了进去。

待到看见身穿墨色衣袍的太子殿下,颀长身姿,伫立殿前。

一改往日风格,从白变黑这般颠覆,仿佛空气中的气氛跟着微妙起来。

天庆帝高高坐在龙椅上,率先发难。

责问太子听信挑拨谗言,对父君不忠不孝,甚至做出策反羽林军的行为,围守承明殿,其心不轨!

天子龙颜大怒,降罪太子,不仅要废除储君之位,要将他关押天牢,还一并把蒋又峰等人通通处置了!

天庆帝这么一通发作,果然群臣震荡,个个瞠目结舌。

太子不是被半路行刺死里逃生回来的么?这又是哪一出?

天庆帝的双眼,死死盯住了裴应霄,如今名不正言不顺,他这个太子还如何登基?

没了他这个父皇的旨意,难以服众,哪怕强行坐上皇位,也休想坐稳这个位置。

群雄逐鹿,野心者甚多,需得师出有名,得民心者得天下。

否则不过一个窃国贼罢了。

可是他想不通,裴应霄为何要给他这个机会,在朝堂上亲口褫夺太子之位?

很快,天庆帝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暗中寻找多日毫无踪迹的木仓幸被带了上来。

有关当年陆家阵亡的真相,彻底被撕开,摆在台面上,供众人观瞻。

天庆帝对木仓幸的存在早有提防,自然不会承认。

一个东隆敌国将军道出的证词,能有多大可信度?

可是,裴应霄面无表情的一招手,鸣恩亲自押送了好几口棺木,直愣愣摆在金銮宝殿面前。

那是陆家人的棺椁,被一一挖掘出来,人死了,可不是了无痕迹。

他们生前遭受过的痛楚,都刻在骨子里。

死者入土为安,所有人都被这个举动给镇住了,几乎不曾认识太子一般。

他莫不是疯了?

而且,陛下竟然犯下这等泯灭人性的恶行,得逼迫到何种地步,才会叫人发疯?!

更离谱的是,随后出现的陆皇后,‘死而复生’,突然就站在众人面前。

还带出了裴应霄的身世。

让这场闹剧一样的早朝,彻底乱了套。

大臣们几乎以为,是自己疯了!

这哪是什么皇家父子反目的戏码,这是要掀翻了大桓的天!

从此再没有裴应霄——他叫陆训庭。

陆琼蕴满头银发,身形清瘦,孱弱之姿,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她,哪里还有昔日的将门虎女风采。

她在玉泉山庄休养多年,保住一命已是不易,再想重获健康,那是奢望。

枕边人亲自下毒害她,失去孩子,元气大损,更兼陆家接二连三的噩耗,无不在摧残她的心智。

陆琼蕴把沽兰寺那块无名的灵位给带来了。

在民间门,早夭的孩子没有资格建坟立牌,父母是长辈,哪怕它有兄姐,也断然没人让年长者为自己上香祭拜的道理,这是颠倒,是不孝。

早夭的孩子,注定没有后代,无人替它供奉香火。

何况这个七月大的死胎,连‘孩子’都算不上,她只是个胎儿。

若非毒物致死,七个月份早产,还是存有活路的,可惜她的状况不一般。

陆琼蕴违背伦常,非要给她立一块灵牌,就是在等这一刻。

让她亲眼看着天庆帝从龙椅上摔下来,爬虫似的瘫倒在地,四肢抽搐,两眼翻白。

看看这人如何忏悔自己的罪行。

天庆帝对太子的感观很复杂。

多年前,他厌恶这个孩子,一度想要送他和陆家人一起上路。

后来,他顺利铲除陆家,对陆氏的厌恶与不满逐渐平缓下来,再看他忽略了几年的太子,居然生成懂事守礼的小小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举止温文,太师对他赞赏有加。他就像是矜贵文弱的小公子,绝对看不出陆家武将的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