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言又止,在靖国公夫人催促过之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只是媳妇想着,以三叔的性子,怕是还要让他自己拿主意才是。”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也有一些疼爱子女的,会在订亲之前找机会让两人见上一见,盲婚哑嫁的毕竟还是少数。
而且顾南箫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如果靖国公夫人不问他的意见,就直接为他定下亲事,他十有八九是不会听从的。
靖国公夫人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顾安氏这话算是说到她的心里去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箫儿l是什么样的人,他若是肯听我的话,也不用等到这个年纪还没成亲了。”靖国公夫人愁容满面,对顾安氏说道,“箫儿l虽然是咱们家最小的,可也是吃苦最多的……”
“他从小就进了宫,一年也只有过节才能回家几次,我就算是想关心他,也是有心无力。渐渐地他长大了,就越发不愿意回家,更不愿意跟我说话了,我这做母亲的,连自己儿l子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说着,靖国公夫人的眼眶湿润了。
“所以啊,我就想着他能寻个好媳妇,哪怕他做不成什么大官,只要他过得舒心些,夫妻和和美美的,就比什么都强。”
顾安氏劝慰道:“三叔是有大出息的,夫君说,三叔极得太子殿下看重,日后定是国之重臣,母亲放心便是。”
靖国公夫人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他如今这个身份,挑选媳妇可要慎重些,容貌家世且不论,定要是个贤内助才行。”
婆媳两人既然确定了方向,便说起京城里那些贵女性格好,聪慧能干,适合做顾南箫未来的贤妻。
等到顾南箫来给靖国公夫人请安,她们已经商量好了几个合适的小姐。
总算能看到顾南箫娶媳妇的希望了,这会儿l靖国公夫人心情颇好。
她跟顾南箫说了几句家常话,就迫不及待地切入了正题。
“箫儿l,难得你回家一趟,娘有事要跟你商量。”
顾南箫坐直身子,道:“母亲请说。”
靖国公夫人说道:“正月十四那日你说有事,都没能留在府里参加宴席,我本想让你跟几位世家小姐见见面,事情也没成,所以我就替你选了几个——”
没想到靖国公夫人找他说的这事,顾南箫眉头一皱,不待她说完,便开了口。
“母亲辛苦了,只是儿l子的婚事,还是不劳烦母亲操心了。”
靖国公夫人心里着急,一时没有注意到顾南箫只说的是不用她操心,而不是从前每次都用的“不着急”的借口。
“你是我儿l子,我不操心,谁来操心?”靖国公夫人语气难得急促起来,生怕像从前一样,顾南箫不等她说完就走,“不行,这次你就算再忙也要给我个准话,宁远侯的嫡次女,太子太傅的嫡亲孙女,梁王府的小郡主……难不成就没有一个能入得你的眼?”
身为男子,哪有二十几岁还不成亲的,就算顾南箫眼光再高,心气再傲,这些贵女可都是出身于京城里富贵无极的人家,顾南箫若是连她们都看不上,难道是想尚公主吗?
顾南箫脸色一沉,抬眸看向靖国公夫人。
“母亲找的都是这样的人家?母亲可曾跟父亲商量过?”
靖国公夫人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一盯,竟然脊背一凉。
虽然顾南箫是她的亲生儿l子,可是他在宫中长大,又任兵马司指挥使数年,周身自带着冰冷慑人的气息,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有些望而生畏。
“我……这种儿l女亲事,自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责任,等我相看好了,你也满意,再与你父亲商量。”
相看人家小姐,讨论婚事,默认都是后宅女眷的事,哪有男人大喇喇地去看人家未婚姑娘的?
顾南箫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却依然是毫不掩饰的冷硬。
“母亲在相看儿l媳的时候,可曾为儿l子考虑过?”
靖国公夫人听了这话,不禁气恼起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何曾不为你考虑了?这不是来问你的意思了吗?”
要不是为了他着想,她哪用得着这么费心思?又是摆宴席,又是打听各家贵女的性子才情,好不容易有了几个备选,还要拿来问顾南箫的意思,没想到顾南箫还不领情!
顾南箫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母亲不是为了考虑,而是为了国公府考虑。”
“母亲选的这些女子,都是出身于朝堂上位高权重的人家,母亲是觉得儿l子的婚事是一场交易吗?还是觉得不是这样的人家,就配不上国公府的门楣?”
“你、你胡说!”靖国公夫人越发气恼,提高
声音说道,“不找这样的人家,难道你要找那些六部小官员的女儿l?一个个出身且不论,举手投足都是小家子气,畏手畏脚的,到时候怎么给你管家理事……”涌动,不由得有些心慌。
“都这么多年了,皇上应该不会……”这话她连自己说着都心虚,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
顾南箫徐徐说道:“上位者的心思不是该咱们去揣测的,母亲,如今宫中的局势也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平静,咱们身为太后的外家,总要小心行事才是。”
靖国公夫人被他一通大道理给吓得不行,满心的气恼都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有不甘和烦闷。
“再小心行事,你总不能连媳妇都不娶吧?你不肯与那些人家结亲,那我再打听打听小官员家的姑娘,总能找到出类拔萃的。”
顾南箫见靖国公夫人依然不死心,只得无奈说道:“母亲就别为儿l子的婚事操心了,横竖会把人给你娶回来便是。”
靖国公夫人怔了片刻,忽然回过味来。
“什么……?娶回来?难不成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想到刚才顾南箫说的不用她操心,再一顿大道理拒婚,又说总会把人娶回来……
靖国公夫人越想越是激动,整个人都从榻上站了起来,连珠炮地追问道:“是谁家的小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容貌性情如何……”
顾南箫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惹来靖国公夫人的缠问,不由得哭笑不得。
“母亲别问了,等忙过这一阵,儿l子就跟您说,到时候还要母亲出面去帮儿l子提亲。”
他越是不肯说,靖国公夫人越是抓心挠肝地好奇。
可顾南箫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他不肯说的事,哪怕撬他的嘴也休想打听到半分。
待顾南箫告辞离去,靖国公夫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转开了圈。
“这个小子,自己不声不响就选好了媳妇,我还替他操心呢!这可真是……”
最初的喜悦过后,靖国公夫人逐渐冷静下来,不禁纳闷起来。
顾南箫成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家里的宴席都不肯参加,他从哪儿l认识的女子?又怎么就非她不娶了?
惊喜之余便是焦灼和不安,靖国公夫人越想越担心,忙对丫鬟说道:“快去看看,金戈铁甲谁在家呢?要是他们都不在,就把铜炉叫来,我要问他的话!”
顾南箫身边金银铜铁四个手下,其他三个都是日常跟着顾南箫出门,听从顾南箫吩咐的,只有铜炉是管着顾南箫的产业和院子,常年留在府里的。
旁人不知道,他贴身的小厮一定知道顾南箫看中的是谁家的姑娘!
顾南箫是个没娶过媳妇的小伙子,哪里知道娶个媳妇有多麻烦,可不是上门提个亲就行的。
她这可不是打听儿l子的秘密,早些知道内情,她也能早做安排才是。
铜炉还没到,靖国公夫人已经想好请谁家的媒人,如何预备聘礼,收拾顾南箫娶亲院子的事了。
她也想开了,别管是谁家的姑娘,难得顾南箫能松口,只要不是出身下贱,品行不端的女子,她就赶紧把人娶回来吧。
最重
要的是顾南箫自己能松口同意,这可是最最难得的!
心中燃烧着八卦之火的人不止靖国公夫人,还有其他人。
张二媳妇自打早上出去看到那一幕,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连做豆腐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好几次差点儿l出错。
到了晚上,她实在按捺不住满心的“关切”,端着一大碗豆腐去了隔壁。
这会儿l武大娘已经卖完了当日的烧饼,正在屋里洗面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