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菜谱?!”雷婆子听了这话又惊又喜,见史贞娘看着菜谱爱不释手,只得提醒道,“姑奶奶,那人还在外头等着呢,我跟他说,一道菜谱给他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不贵不贵!”史贞娘正高兴着,闻言连连点头,“这里头有二十几道菜,你找金钱给他拿三十两银子,告诉他出去不许乱说!”
才花了三十两就能拿到梅源记的菜谱,只要醉仙楼有了这菜谱,要不了半天,这银子就能赚回来!
雷婆子总算完成了任务,赶紧去找金钱拿银子了。
史贞娘则把册子塞到怀里,想着一会儿找机会给史二太太。
爹娘的关系一直不好,如果她帮着史延贵拿到菜谱,史延贵肯定会对她们母女另眼相看。
只可惜梁付氏还是担心史贞娘会偷偷把嫁妆给史二太太,吃饭的时候都把她们俩盯得紧紧的,史贞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饭后送史二太太出来,史贞娘才趁着梁付氏转个头的机会,把册子塞到史二太太手里。
她只来得及说一句“把这个交给爹”,就赶紧岔开了话题。
史二太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当着梁付氏的面又不能直接问,只好藏起册子,跟梁付氏和史贞娘道别。
史二太太回到史家,已经是掌灯时分。
她在家门口下了马车,正好看到史延贵送客人出来,只见他一脸愁容,还要强撑着笑脸跟人说话。
史二太太一看见他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就烦,她移开目光,连个招呼都没打,扶着丫鬟的手径直进了门。
史延贵见她回来了,连忙跟客人道过别,匆匆追了进来。
史二太太刚进了二门,史延贵就跟过来了。
“你又跑哪儿去了,这个时候才回来!”面对史二太太,史延贵就皱起眉头,换了一副不耐烦的嘴脸,“家里讨债的来了一拨又一拨,全靠我一个人应酬,你倒出去躲清静去了!”
史二太太眉心跳了几跳,扭过头来看向史延贵。
“我凭什么不能出去躲清静?这债又不是我借的!你的债主,你自己应付去!”
“你——”史延贵听得怒容满面,随即想到了什么,强忍着恼怒问道,“你可是去瞧贞娘了?她知道家里的事没有?她
虽然嫁了人,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总不能不管不问,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吧?”
“好日子!?”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史二太太就压不住火,“你以为贞娘在梁家当主子奶奶呢?一家子不是老就是病,全指望着贞娘管家,就这样贞娘还落不下好,被她那公公婆婆各种立规矩,今儿那梁付氏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呢,你去瞧瞧,那就是你给贞娘找的好人家!”
史延贵被喷了一脸的唾沫,厌烦地抹了一把脸。
“贞娘无貌无才,能嫁个秀才已经不错了!我给她定了这样好的一门婚事,又给了她那么多嫁妆,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提起史贞娘的婚事,夫妻俩就要大吵一架,史二太太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也知道跟他说不通,索性转身就走。
可没走两步,她就被史延贵拉住了。
“你走什么走,我话还没说完呢!”史延贵牢牢抓着史二太太的手,皱着眉头说道,“之前我跟你说过的事,你跟贞娘提过没有?方才你也瞧见了,那讨债的都上门来了,我但凡还有一点儿法子,也不能让你去问贞娘,你就当是我跟贞娘借的,只要过了眼前的难关就好——”
自打史家被抄家的事传出去,外头都说史家要完了,史延贵做着酒楼的生意,平日里跟米铺酒铺等都有生意往来,本来这些账目都是按月结的,可一听说史家被抄了家,再看醉仙楼的生意日益惨淡,那些掌柜都坐不住了,纷纷来催要货款,把史延贵缠得烦不胜烦。
可是他那醉仙楼还要做生意,这些掌柜都得罪不起,只能求爷爷告奶奶地说好话,能拖一日是一日罢了。
他知道史二太太给史贞娘准备了许多嫁妆,除了明面上出去的,史二太太私下肯定还给史贞娘补贴了许多私房钱,史延贵粗略算了算,那些东西少说也值一千多两,史贞娘刚嫁人一个多月,那些嫁妆定然没怎么动过的,哪怕只要挪借几百两,也能暂时帮他解一下燃眉之急。
可是史二太太不等他的话说完,就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了。
“说什么说?你自己欠下的债,你自己去还,少打我女儿嫁妆的主意!”
“什么叫我打她嫁妆的主意!那些钱难道不是我挣的,不是我给她的?”史延贵难掩怒气,大声吼道,“这会儿家里出了事,她却拿着我的钱自顾自过得快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是你女儿,你给她置办嫁妆那是天经地义!”史二太太的嗓门比他还高,大喊道,“再说了,贞娘的嫁妆能有几个钱,哪有你那好侄女的嫁妆丰厚?你只知道问我们母女要钱,怎么不敢去找你大哥和大侄女要钱!?”
家里的钱分明都是大房花了,史延贵却只知道算计自己妻女的东西,拿去补贴大房,这让史二太太既寒心又愤怒。
“顾大人不是查出来是闹了内贼吗?贼都抓到了,玉娘的嫁妆自然也该找到了,横竖玉娘已经被退了亲,那些东西拿出来给她爹花,不是应该的吗?”
“你懂个屁!”史延贵忍无可忍,
怒道,“玉娘的嫁妆早就没了,她就算想拿也拿不出来!”
史二太太之前虽有猜测,可因为跟史延贵貌合神离,并不知道内情,此刻听史延贵亲口说出来,不禁呆了。
“玉娘的嫁妆……没了?”
怎么会没了?她分明记得,史玉娘的亲娘嫁过来的时候,嫁妆至少值四五千两,就算那几年花用了一些,至少也能给史玉娘留下两三千两银子的东西。
史玉娘一个姑娘家,吃住穿用都在家里,怎么会把那些东西都弄没了?
难道真是被史大太太偷了?可是她瞧着史大太太那么胆小,并不像是会偷东西的人啊……
史二太太正胡思乱想着,史延贵已经不耐烦地说道:“你别问了,总之玉娘的东西已经没了,找也找不回来,如今家里遇上了难关,只有史贞娘那里能挪出银子来,你叫她拿五百两回来,我按照三分的利给她,就算是借她的!”
提到史贞娘的嫁妆,史二太太立刻拉回了思绪,瞬间重回战斗状态。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没钱就去钱庄借,去当铺当东西,哪怕卖宅子我都不管!贞娘的东西,你想都不要想!”
史二太太用力甩了一下袖子,转身就要走。
这么一甩,她忽然感觉到袖口硬邦邦的,才想起来史贞娘临别之前塞给她的册子。
当时她没在意,随手塞在了袖袋里,这回才想起来。
她把那册子抽出来,重重地砸向史延贵。
“这是贞娘给你的东西,你瞧瞧,你对贞娘百般算计,贞娘还惦记着你,只可怜她一片孝心,都喂了狗了!”
史延贵猝不及防,被那册子一下子砸在脸上。
他下意识地躲开,随即又手忙脚乱地捡起了册子。
“什么东西?难不成是贞娘的嫁妆单子?”
如果贞娘愿意拿出嫁妆帮助娘家,那才是他的孝顺女儿呢!
史延贵翻开册子,看到里头的字,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菜谱?!”
这本菜谱在一天之内几经周折,总算遇到了真正“识货”的人。
黄丫爹和雷婆子是压根不识字,史贞娘虽然识得这是菜谱,可她不会做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史延贵本就是开酒楼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本菜谱。
而且这还不是一本普通的菜谱。
史延贵看着里面一个个熟悉的菜名,顿时惊喜交加。
他这几日就想学着梅源记做盒子菜,可是那大锅菜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醉仙楼的厨子们都做惯了精致炒菜,谁愿意自甘堕落去做盒子菜?
于是厨子们就找了各种理由,什么后厨的锅不合适啦,调料配比不好找啊,没有那么大的盘子盛菜啊,想尽办法去推诿。
锅和盘子都好说,可这盒子菜如何放调料,就连史延贵都被难住了。
要想把大锅菜的味道做得好,就得费很多功夫一点点试,做出来也不一定能赶
上梅源记的滋味。
他也曾想过去梅源记偷师,梅娘又把梅源记管得后厨如铁桶一般,外人压根就进不去。
最方便的,自然是拿到梅源记的菜谱,那样可就省事多了。
手里这菜谱上面的菜都是梅源记常做的菜,分量也都是按照大锅菜的分量来的,连每种菜里放多少调料,用什么火候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是梅源记的菜谱!”史延贵激动得双手发抖,赶紧把这菜谱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史二太太本来已经走出去四五步了,听到这一声不由得回头看了看他。
“什么菜谱?什么梅源记?”
史延贵顾不得还在跟史二太太生气,连忙三两步窜了过来。
“我的好太太,这册子当真是贞娘给你的?”
“那还有假?”史二太太没好气地说道,“她背着她婆婆偷偷塞给我的,只说叫我给你。”
“好,好!真是我的好女儿啊!”史延贵高兴得手舞足蹈,“有了这东西,咱们醉仙楼就有救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醉仙楼门庭若市的盛况,就像梅源记日日顾客盈门那样。
只要有了这菜谱,他就能做跟梅源记一样好吃的饭菜,何愁生意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