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眨着大眼,发愣,问道,“你说过了什么了吗?”
“不到最后一刻,一定不要放弃!”
“我不放弃,我们往哪走?”
“路是你的,山石平川,任你去走!如遇抉择,可问这里。”老刀指了指心。
“爹知道的多,为何不问爹你?”
“废话少说。趁着老爹还有一丝力气,送你下船!”
“爹呀。”小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豆大的泪珠落下来,他过了可以不必为情感左右的年纪,如今心头有一丝悲伤的悸动,他喊着,“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让我们一个人历经那么多。我们说好的,一起走江湖,有我也有你,江湖那么大,我会迷路的。”
“孩子,江湖大,但是路只有一条。”老刀抚摸着小刀的脑袋,这里的头发,带着凄凉的油腻和浮世的味道,软绵绵的,指尖上有小刀的体温。
一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能够如此真实的触摸自己的儿子了,老刀不免忧郁,要对他今后儿有个实实在在的忠告。
“我的儿,千言无语,道不尽离别之苦,为父行走江湖多年,方才搞懂江湖的真理。你需得记住,万物善变,人心难测的道理。江湖灿烂,生死是局,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命中有时,当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冥月看着老刀父子,喉咙咕噜,双唇翕动,欲语还休,给了身边手下一个眼色,他们照令行事,一大群人离开正门,前往船舱身边。
这里有几扇紧闭的窗户,刷着图黄色的油漆,破烂的地方,露出了原木的色彩,为首的汉子,推了几下,发现窗户反锁着,于是拿出砍刀,再如何结实的窗户,皆是木头做的,一通乱砍之后,窗户破了一个大洞,魔炎教众像狗一样钻了进去,在船舱里四处搜寻起来。
“你们父子,好生叙旧。”冥月拂去衣袖上的一缕潮湿的江风,笑着说,“今日全当我大发慈悲了,等你们谈好了,我送你们一起上路。”
“妖女。”小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吼道:“你敢伤害我的父亲,我发誓,永远不会放过你。”
“小鬼,别不知好歹。”冥月已经转身了,听到后,对小刀不屑的哼了哼,“即便你做鬼不会放过我,也改变不了,你就要变成鬼的事实。强弱之下,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出生在了一个强者为王的时代,就得听从这个时代的安排,懂?”
“终有一日,我会成为一个强者。”小刀仰着头说。
“所以我才不会让你活下来。”冥月自言自语的离开:“嫩嫩的小鬼,若是死了,还真是可惜!”
推开了人群,她来到船首甲板,胳膊拄着栏杆,低头看下面,瑟瑟的江水泛着红色的泡沫,双方人员的尸体,像一片片秋落的树叶子,在江水里浮浮沉沉,起起落落。
老刀相对于其它游侠,的确是个汉子,冥月倒有点佩服,所以,打算做一件好事,给他们父子俩最后一点温存的时间。
人间相遇,悲惨抑或幸福,值得好好告个别。
一个游侠,本像山林中的鸟雀,自由无忧的在江湖里飞翔,为钱财卖命,愚蠢之极。
老刀让人敬佩之中,还怀着冷嘲。
像他这般不畏强敌,死战到底,放眼整个江湖,侠客一群群,仗义侠胆的,能有几个?
这不单单是钱与志向的问题,是背景的问题。
人站在了乌云之下,免难心怀担心大雨疯狂的忧虑。
侠客不为财,怎奈侠客也要吃饭呐!
“我的儿!”老刀擦去小刀脸上的眼泪,说,“人固有一生,便固有一死,死得其所,是侠义,没什么好伤心的,你明白侠义是何物吗?”
“爹,儿不明白。
“莫使金樽空对月,莫让冬雪笑春风,莫让邪恶压正义,莫让孩子骂爹娘,莫让自己的双瞳流眼泪!”
“爹呀,儿明白,你是大侠。”小刀不哭了,因为哭,便不是侠义。
老刀摇头,“爹,不是侠客,爹配不上这个字。你记住,真正的大侠,活着的时候,他是没有资格配得上这两个字的。”
小刀怒道,“大侠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因为大侠的血,是水做的,可以为墨,给书生用,可以为汁,滋润花朵。可以为食,盘活天下。大侠要有心甘情愿的赴死之举,才能填充这江湖的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