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莫名其妙:“什么不会?”
他抬起眼睛来看我:“那日太子妃问,若是刺客抓着您,
末将会不会也命人放乱箭将您和刺客一起射死?末将现在答,不
会。”
我突然地明白过来,我朝阿渡打了个手势,阿渡拔出刀来,
便架在我脖子里。我说:“开关!”
裴照大声道:“刺客挟制太子妃,不要误伤了太子妃,快快
开关。”
关门被打开,沉重的门扇要得数十人才能一分一分地推动,
外头刺眼灼人的烈日直射进来,白晃晃的,晒在人身上竟微微发
疼。
玉门关外的太阳便是这般火辣,我按捺住狂喜,便要朝着玉
门关外策马奔去。
突然听到身后马蹄声大作,一队骑兵正朝这边奔驰过来。迎
面旌旗招展,我看到旗帜上赫然绣着的龙纹,来不及多想,等再
近些,那些马蹄踏起的扬尘劈头盖脸而来,我眯着眼睛看着这队
越驰越近的人马,才发现为首的竟然是李承鄞。
我心猛然一沉。
我和阿渡催马已经奔向了关门。
我听到远远传来大喝:“闭关门!殿下有令!闭关门!”
那些士卒又手忙脚乱开始往前推,想把关门给关上。
眼看着沉重的关门越来越近,中间的亮光却越来越少,那些
人拼命推着门想要关上,越来越窄,越来越近,只有一匹马的缝
隙了,眼看着来不及了。阿渡的马奔在前头,她回过头想要将我
拉上她的马,我却扬起手来,狠狠地抽了她的马一鞭,那马儿受
痛,长嘶一声,终于跃出了关门。
关门徐徐地阖上,我看到阿渡仓惶地回过头来看我,她兜转
了马头想要冲回来,可是沉重的关门已经阖上,她的刀本来已经
插进门里,但是什么也改变不了了。关门关了,铁栓降下来,我
听到她拼命地想要斩断那铁栓,徒劳的削砍只是溅起星星点点的
火花,她不会说话,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我看着那刀尖在门缝
里乱斩着,可每一刀,其实都是徒劳。
大队的羽林军已经冲上来,我转身朝着关隘奔去,一直奔到了城楼上。我伏到城堞之上,弯腰看到阿渡还在那里孤伶伶捶
打着城门,那样固若金汤的雄关,凭她一人,又如何能够撼动半
分?我看到她咧嘴在无声地哭泣,我忽然想起赫失,他将我托付
给了阿渡,又何尝不是将阿渡托付给了我。如果没有我,阿渡也
许早就活不下去了,正如同,如果没有阿渡,我也早就已经死
了。
突厥已灭,阿渡比我孤苦一千倍一万倍,二十万族人死于月
氏与中原的合围,可是这样的血海深仇,她却为了我,陪我在中
原三年。
事到如今,我只对不起她一个人。
羽林军已经奔到了关隘之下,无数人簇拥着李承鄞下马,我
听到身后脚步声杂沓,他们登上了关楼。
我倒没有了任何畏惧,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李承鄞的颈中还缚着白纱,其实我那一刀如果再深一点点,
或许他就不能够再站在这里。
他独自朝着我走过来,而他每进一步,我就退一步。我一直
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一直退到了雉堞之上。西风吹起我的衣
袂,猎猎作响,就好像那天在忘川之巅。我站在悬崖的边上,而
我的足下,就是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
李承鄞看着我,目光深沉,他终于说道:“难道你就这样不
情愿做我的妻子?”
我对他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他问我:“那个顾小五,到底有哪里好?”
我的足跟已经悬空,只有足尖还站在城堞之上,摇摇欲坠。
羽林军都离得非常远,沉默地注视着我。而李承鄞的目光,有着
错综复杂的痛楚,仿佛隐忍,亦仿佛凄楚。
我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切都和三年前一般,这三年来浮生虚
度,却终究是,分毫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