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水,在于忘情??”
??
“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噫,原
来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
“太难听了!换一首!”
“我只会唱这一首歌??”
??
“生生世世,我都会永远忘记你!”
??
记忆中有明灭的光,闪烁着,像是浓雾深处渐渐散开,露出
一片虚幻的海市蜃楼。我忽然睁开模糊的眼睛,一切渐渐清晰。
我看到了阿渡,她就守在我旁边,我也看到了永娘,她的眼睛也红红的,还微微有些肿。
我看到帐子上绣着精巧的花,我慢慢认出来,这里是东宫,
是我自己的寝殿。
我慢慢地出了口气,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里
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我被刺客掳去了,然后那个刺客竟然是
顾剑,我就站在承天门下,眼睁睁看着楼上的李承鄞??最可
怕的是,我梦见我早就认识李承鄞,他化名顾小五,屠灭了突
厥,杀死了阿翁,还逼死了我的阿娘??父王疯了,而我被迫
跳下了忘川??这个噩梦真是可怕??可怕得我根本就不敢去
想??
幸好那一切只是噩梦,我慢慢抓着永娘的手,对她笑了笑,
想说:“我好饿??”
我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我的喉头一阵剧痛,气流在我口腔
里回旋,但我无法说话。我急得用手卡住了自己的脖子,永娘含
着眼泪拉着我的手:“太子妃不要急,太医说您只是急火攻心,
所以才烧坏了嗓子。慢慢调理自然就好了??”
我看看阿渡,又看看永娘,宫娥捧上了一盏清露,永娘亲
自喂给我,那清露甘芳的气息与微凉的滋味令我觉得好生舒适,
顿时缓和了喉头的痛楚。我大口吞咽着,永娘说道:“慢些,慢
些??别呛着??唉??这几天滴水未进??可真是差点儿急煞
奴婢了??”
几天?
我已经睡了几天了?
我比画着要纸笔,永娘忙命人拿给我,宫娥捧着砚台,我蘸
饱了墨汁,可是下笔的时候却突然迟疑。
写什么呢?
我要问什么呢?问突厥是否真的全族俱没,问我的父王,他
是否早就已经疯癫?我到中原来,他从来没有遣人来看过我,我日思夜想的西凉,竟然从来没有遣人来看过我。我从前竟然丝毫
不觉得怪异,我从前只怨阿爹无情,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的西
凉早就已经成了一场幻梦。我根本就不敢问阿渡,我又怎么敢,
敢去问永娘?
我久久无法落笔。
笔端的墨汁凝聚太久,终于“嗒”一声落下,滴落在纸上,
溅出一团墨花。
我忽然想起“泼墨门”,想起李承鄞用燕脂与螺子黛画出的
山河壮丽图,想起鸣玉坊,想起那天晚上的踏歌,想起那天晚上
的刀光剑影??我想起他折断利箭,朗声起誓??我想起梦里那
样真实的刀光血影,我想起我在沙丘上唱歌,我想起顾小五替我
捉了一百只萤火虫,我想起忘川上凛冽的寒风??还有我自己挥
刀斩断腰带时,他脸上痛楚的神情??
我扔下笔,急急地将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我怕我想起
来。
永娘以为我仍旧不舒服,所以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小孩
儿睡觉似的,慢慢拍着我。
阿渡轻手轻脚地走开,她的声音虽然轻,我也能听出来。
我忽然觉得很难过。我甚至都不敢问一问阿渡,问一问突
厥,问一问过去的那些事情,我梦里想起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阿渡一定比我更难过吧,她明明是突厥人,却一直陪着我,陪我
到中原来,陪我跟着仇人一起过了这么久??我变得前所未有的
怯弱,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我在迷迷糊糊间又睡了大半日,晚间的时候永娘将我唤醒,
让我喝下极苦的药汁。
然后永娘问我,可想要吃点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
现在我还吃得下什么呢?永娘还是命人做了汤饼,她说:“汤饼柔软,又有汤汁,病
中的人吃这个甚好。”
我不想吃汤饼,挑了一筷子就放下了。
汤饼让我想到李承鄞。
其实东宫里的一切,都让我想到李承鄞。
我只不愿再想到他。不管从前种种是不是真的,我本能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