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她刚进门没多久,婆婆就做主抬了两房妾室,为的就是尽早生下贾代善的血脉,以防万一。
那时候,她对那两个妾室也是真心照顾。
因为她也害怕,万一丈夫战死沙场,却又无血脉后人,只剩下他们一群孤寡,岂不是任人宰割?
只可惜那两个妾室到底是没福气,一前一后生下来的都是女儿。
倒是她开怀虽晚,却一举得男,生下了长子贾赦。
贾赦的到来,给他们全家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当真是自小就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
也正因为太稀罕了,她婆婆孙氏不顾她的心意,执意把贾赦抱到了自己房里去养。
那时候她才刚出月子,一面要伺候婆婆,以免还得忍着思子之痛,不能露出半点不乐意。
因而,对于自幼在自己身边养大的小儿子,她倾注了双倍的母爱,把曾经生下长子之后无处倾泻的那一份,也全都给了次子。
她这辈子是没福气得到丈夫的全心全意了,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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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贾赦跟着贾代善去了书房,脸上的志得意满一直就没下去过。
贾代善叹了一声,没忍住白了他一眼,“行了,你好歹收敛点儿。你母亲是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去戳她的肺管子?”
贾赦扶着父亲在主位坐了下来,不甚在意道:“爹您放心,到了母亲面前,儿子自然会收敛的,我又不傻。”
虽然他娘偏心贾政,但他爹最疼的还是他这个长子,因而在贾代善面前,贾赦一向放得开。
贾代善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看着不靠谱,其实许多事情都心里有数,只是自小泡在蜜罐子里长大,吃不得苦,所以这辈子也难成大器。
不过,贾代善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大成就。
像当年那种情况,他随时都可能战死沙场,是贾赦的到来,让他可以省却后顾之忧,一心报效天子。
因而,哪怕他早年真觉得贾政会读书时,心里最疼的还是这个长子。
那个时候他想着,小儿子会读书也是好事,毕竟将来府里的爵位和大头的家产都是长子的,小儿子自己有本事才好。
哪知道,贾政这个会读书,叫做“母亲觉得我会读书”,眼看如今儿子都有了,他还是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贾代善又不傻,都这么久了,如何看不透次子的底细?
他叹了口气,为天子办差时更加尽心,只盼他百年之后,天子念及他的忠心,能赏他次子一个官做。
如若不然,他今年都六十了,又何必再上战场去征讨安南?
今日贾赦太得瑟,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见儿子心里有数,他也就不再多言,转而说起了别的事。
“这次你能得了世子之位,多亏了你妹夫和三驸马提点。你妹夫也就罢了,咱们是一家子骨肉,日后在朝堂上,我自然会提点他。三驸马那里,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贾赦道:“爹您放心,我和五郎是好兄弟,我这里得了好处,哪能忘了他的份儿?”
“嗯。”贾代善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在这些人情往来上,你一向不叫人费心,我也只是白说一句。”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肃,“只是日后,那些狐朋狗友你都离得远一点,倒是三驸马可以好生亲香亲香。
他是个读书人,哪怕不在朝堂,也比你会揣摩圣意。日后若是遇到了拿不定主意的事,可以多多请教于他。”
贾赦正色答应了,“爹,您放心,儿子一定会和他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既然指望着日后得人指点,日常的关系自然要费心维护。若是临时抱佛脚,未免叫人看不上眼。
听着贾代善话里透着不详,贾赦又笑道:“五郎再厉害,毕竟还是个毛头小子,哪能比得上您经验老道?
我只盼爹能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提点儿子,那才好呢。”
儿子的孝心让贾代善十分受用,脸上严肃的神色早就绷不住了,咧嘴笑骂道:“你就不能自己立起来,让你爹歇两年?”
贾赦赶紧赔笑,“爹教训的是,您疼了儿子这么多年,是该儿子孝敬您了。”
父子二人又亲亲热热的说了会儿话,贾代善把自己家里在军中的人脉细细对长子交代了一遍。
“为父此去安南,生死难料,这些人脉你都记在心里,可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启用。”
“爹,您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这些东西,等您回来再教我也是一样的。”贾赦担忧又执拗地看着父亲。
看着跪在脚边仰望自己的儿子,贾代善不由叹了一声,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顶,却又历声喝道:“快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这此小儿女态,像什么样子?”
贾赦赶紧麻溜地站了起来,但神色却依旧凝重。
贾代善道:“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作为一个将军,比起死在病榻上,我更愿意死在战场上。”
他抬头看着站得笔直的贾赦,语重心长地问:“为父的心思,你明白吗?”
贾赦用力点了点,“儿子明白,但儿子还是希望您能平安归来。”
贾代善叹道:“好孩子,回去吧。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你都要仔细记在心里。
你爷爷那一辈,再到我这一辈,贾家两座公府,两代为将,已经足够了。
你自幼吃不得苦,既做不得文章,就只好做个纨绔。咱们贾家也该沉寂下来,便是要再上战场,也得等下一代了。”
兵权,永远是君主最忌讳的东西。
哪怕贾源与贾代善两代帝王心腹,都对自己的君主忠心耿耿,也要防备小人离间,更要防备君心难测。
贾赦终究是没有从父亲嘴里听见“平安归来”四个字,只得重重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但他才走出书房,就见一个小厮神情焦急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