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很想笑,记得上次生病醒来,就是祝浩在旁边,只不过那回他不耐烦居多,而现在,他明显妥帖温心。
“我当然会照看好自己。”
我牵着唇角看他,“因为你对我说过,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我能醒来看到太阳,很不容易。”
“!”
祝浩诧异,“你都记得!”
“当然。”
我淡笑着,“你和我说过的所有话,所有诗,我都记得
,很高兴认识你,祝浩。”
祝浩居然还有些小羞涩,抿唇低头轻笑,手推了推眼镜,“俗不俗,这些东西放心里就行。”
“俗。”我应着,“你得知道,你姐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俗人,不过俗到极致了,或许就能悟出道了。”
祝浩嘁的笑了一声,正聊着,妈妈回来了,看到我就放心的样儿,“好儿,汤喝了没?”
“喝了。”
“那就好,你大奶奶说你醒了能吃能喝就没事儿了…可吓死我们了…”
妈妈说着,还心有余悸的样子,“对了,小浩跟你说了没,回头我得领你到奶奶的坟上看看,你奶给你爸托梦了,说是烧百时没看到你,放心不下…”
我点头,“说了,我知道。”
“你说你奶奶也是的,总是怕我和你爸对你不好的…”
妈妈笑着无奈,“正好,你醒了,明天就多请一天假,咱去趟墓地,让你奶奶宽心,啊。”
“嗯。”
我没意见,爸爸回来后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吃了晚饭,祝
浩这小子口风的确是紧,一点儿都没说那晚罗洛北和连隽打架的事儿,当然,陈英明那事儿谁都不会嘴欠!
晚上回到卧室,我先给大奶奶三叔去了电话,让他们宽心,回手又给高大壮去了个电话,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刚醒,没跟他臭贫的精神头,手机放下没多久,铃声就又响起,心忽的就漏了半拍,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看向屏幕,跳动的名字让我些微的失落,不是他。
自嘲的笑笑,“祝精卫你要点脸,人家凭什么一个劲儿的贴你?”
接起,“喂。”
“精卫!你可算是醒了,我一听说你发烧都急死了!!”
“你听谁说的我发烧?”
“不就是…”
任心底气瞬时不足,“罗洛北啊。”
“那…”
我顿了顿,“也是罗洛北和你说的我醒了的吧。”
刚才没和罗洛北通电,我也没回他短信,但吃饭时妈妈接到了电话,笑的立马热情,看着我就不停的重复没事了
没事了你别担心了,回头记得来姨这吃饭,嗯,好!
不是罗洛北是谁?
“精卫,我又不知道你家里人的电话,只能问罗洛北了啊。”
任心声音小着,“我听罗洛北说,你看到大头贴了?”
“他只跟你说了这个?”
“嗯。”
任心不解,“那还要说什么,我给他的时候就嘱咐过他,千万别让你知道,我怕你…生我气。”
看来连隽的事儿,罗洛北没提。
“精卫,你说话啊,是不是生我气了?”
任心着急的,“你怪我了吧。”
“有用吗?”
我忍着情绪,“你给都给完了,事儿都办完了,啥话都跟人说完了,我就算是生气能怎样,还能跑到县城去打你?”
“不是,我…”
任心叹了口气,“是那时候你走了吗,罗洛北就特失落的,问我有没有你的照片,我就给了他几张你的大头贴,
精卫,罗洛北对你的心是真的,我都感动了,他其实考到bj了你知道吗,就是因为…”
“你说这些干嘛,你感动是你的事儿,跟我有关系吗。”
我头又开始疼了,“任心,我不喜欢他,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既然你们联络的那么频繁,那麻烦你可不可以转告他,除了普通朋友之外,我和他,没有半点可能性!还有你啊,你能不能保护点我个人隐私,我的家庭住址,我的电话号码,你什么东西都跟别人说!”
谁在我的时候哭天抹泪,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就她这么办事儿啊!!
“精卫,你别把话说死么。”
任心语气里加着小心,“你可以和他从朋友做起么,反正现在年纪小,慢慢了解呗,他真的很好,你…”
“我累了!”
我打断她,“任心,先不跟你说了,有些事儿你甭劝我,我烦着呢!”
“祝精卫!你就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吧!!我是为了你好!他是你的成就…”
嘟——
我挂了!
谁搭理她!
不在一起了都能吵起来,有意思没!
…
一晚都没怎么睡好,头昏沉沉的,病没好利索一样,本以为是爸爸开车带我和妈妈上坟,没成想送我们去墓园的却是小姑父。
陈英明说是休息正好没事儿,就拉着我们走一趟,一起的,还有小姑。
“嫂子,你说咱妈啊,托梦记挂的都是祝好,都没说记挂我…”
小姑坐在副驾驶跟以前一样嘴不闲着,“哎呀,亏我哪次上坟都颠颠的跟着,一会儿我去了坟前就得多念叨念叨!”
妈妈和我坐在后面,嘴上应着,“英儿,那不是烧百好儿没去吗,你当妈托梦是好事儿啊,别搁这事儿上来劲啊。”
“咋得,我来劲儿的事儿多了呢!”
小姑说着话就白了小姑父一眼,“陈英明的事儿我也得和妈聊聊,和他办个周年还跟我俩唧个浪的,回头就得让我妈找他说说理!”
“我说不办了么?”
陈英明脸黑着,“是等等。”
“等什么!”
小姑劲劲儿的,“本来打算的就是上月底办完咱俩好出去旅个游,我有脾气我改是吧,你倒好,这个推的…与其这样就离了得了,不用办了!”
“英儿!!”
妈妈瞄着面色不善的小姑父横了小姑一眼,“别瞎说话。”
我装死般一直没吱声,要按以前,咱还真挺同情小姑父的,可现在呢,却觉得这车里最可怜的就是小姑,也就嘴上过过瘾,这日子啊,四处漏风!
…
到了墓园下车,风硬的厉害,我好像只睡了一觉,这满山的树叶都黄了,空气中,到处都充斥着凋零落寞的味道。
紧了紧身上的棉服,我帮忙拿着从家里带的烧纸元宝就上山了。
奶奶的墓碑前,小姑照例又是大哭一场。
我身体不舒服,不停的想擤鼻涕,在妈妈的张罗下给奶奶上供果,磕头…
没停留太久,烧纸得到下面的祭祀炉里统一焚烧,我没什么精神,纸巾把鼻子蹭的通红,到哪一步了就跟着照做。
全完事儿了一行人就朝着墓园外走,我满心都是回家还得睡一会儿,或是吃点感冒药,太难受了,心情都跟着抑郁!
“大师,我们这市里就这么几个墓园…”
大师?
这称呼引起我的好奇,转过脸,跟我们一同朝墓园外走的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打扮的比较醒目,穿着深蓝色的长袍,盘着道士髻,山羊胡,五十多岁,很瘦,眼仁晶亮有神,气势硬朗。
我瞄了一眼他就可以确定,有真本事的高手!
道士身后是个小孩儿,年岁和祝浩差不多,身上还背着
个布袋,一看就是他的小徒弟之类,跟在他俩旁边的就是一微胖的中年男子,穿的是那种皮毛一体的夹克,手指的大金戒指极其醒目,无声的表明自己大款的身份,“大师…您看看…我家老爷子,葬哪比较合适…”
原来是给看穴的!
我故意侧了侧耳,想听听这道士说什么。
“这里还是算了。”
道士面无表情的回着,音不高,透着力度,“这墓园不局气,先天条件处处受限,你家老爷子要是葬这儿,我需要硬做出个局,按你的要求来看,达不到。”
?!
看来这大款事主提的要求很高啊!
“是是是,我也就是想带您都看看,您觉得哪个好,咱定哪个!”
中年大款男子说着,语气恭敬,“您是廖大师介绍的,我绝对信任,咱这个穴,必须得保证我这生意越做越大,我媳妇儿这回怀的二胎必须留住,还有我哥,怎么都得旺旺他,让他那病别在犯了,我大儿子那要进重点的事儿…”
哎呦我去!
我听着唏嘘,这么多要求,他这是要找穴还是找许愿的神灯啊!
就算是好穴有威力,这墓园也的确费劲,小马拉大车,做不出来。
“你的要求我都知道,老廖也都跟我说了,不过穴,咱也得看缘分去遇…”
道士中规中矩的回着,我听着这姓氏还觉得耳熟,廖大师,谁跟我提过来着?
眼一转,径直和那道士对上了,偷看被抓包了!
“咳咳!!”
我赶忙转过了脸,慌张的加快步伐就撞到了小姑父的后背,“哎,祝好,看点路啊。”
陈英明扭脸看向我,“到车边上了,往哪走呢。”
“对不起小姑父。”
我低眉顺眼的心还有些虚,主要是那道士的眼神精气太足,对上了就让我有些无措,小姑见状在旁边就吧嗒了下嘴儿,“一天卖什么傻呆呢,上车!”
“哦。”
我应了一声,站住脚见那道士看了一圈我们这行人就随着中年男人朝车场里面走去,刚要上车,那道士的脚步一停,回头又看向了我——
什么情况?
正疑惑着,道士突然侧脸对着中年男子说了一句什么,扭头又朝着他的小徒弟交代了几句,我愣愣的站着,他的小徒弟听完就冲着我们跑来。
我以为是奔我来的,等他跑近就要张口,谁知那小徒弟却直接看向了小姑父,“这位先生,我师父让我问您,是不是做跟车辆有关的工作。”
“啊?”
陈英明刚拉开驾驶室的车门,看了一眼道士的方向,点头,“是啊,怎么了。”
小徒弟没什么表情继续,“是这样,我师父他看出您年底之前,必犯小人,既然相逢是缘,他愿意为您一破。”
“我犯小人?”
小姑父懵懵的,看了看同样茫然的妈妈和小姑,“那什么意思啊,你师父要给我破?”
“可以。”
小徒弟点了下头,“三千八百八,您可以跟我师父约个时间详谈。”
“…”
小姑父脸僵了一下,“明抢啊!你要说三十八我…”
“不可能。”
小徒弟直白的打断小姑父的话,“这个价位我师父不是无中生有得来,您这种事,属于天机,道破后需要善后,步骤繁复,如果您…”
“有病吧!!”
小姑嗷的就是一嗓子,“什么世道了还玩这个!太恶心人了啊!犯小人,我年年都犯小人!买副踩小人的鞋垫也就两块钱,给你三千八,你做梦呢!!”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师父和事主无缘。”
小徒弟朝小姑父鞠了一躬,“打扰。”
说完,扭头就走了,一个废字儿没有!
我愣愣的,听到小徒弟说陈英明犯小人就看向他的脸,除了之前就看出点问题的五官,小人说…我真没看出来!
一来是现在身体还不舒服,没破皮出血啥的,二来我也的确没到那高度!
“英明,咱回去吧。”
妈妈接茬儿说着,“我看就是骗人的,现在的人,留个长发穿身道袍就说自己是道士了,谁还不犯几个小人,哪有这么要钱的。”
陈英明怕是也被膈应到了,在车上还朝道士的方向看着,我见状就张了张嘴,“小姑父,那道士不是骗子,我能看出来他道行…”
“你把嘴闭上!”
小姑都要咬我似得,“不是你拿钱的!真是晦气,我看你就是小人,走!回家!”
我无语,扭脸的功夫那小徒弟居然又朝我们跑来了,小姑父看到他就要张口询问,“哎,我这个小人…”
那小徒弟这次却把陈英明屏蔽了,直接看向我,“师父说看您根骨极佳,眉眼有聪颖之气,中有慧根暗藏,问您是否同道,或家中有同道前辈?”
“额…”
我看向那道士,他在不远处还在冲我颔首,我点头回应,“是,有,不过,我还没有踏道。”
高人啊!
这都能看出来?!
“既然如此。”
小徒弟一本正经的,“师父有一语让我送您。”
“什么?”
小徒弟微微提气,“千仞高山,凤飞翱翔,四海求凰,慧根不破不出,成败均在一念,切记,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花开复见却凋零,残憾莫使今生留。”
“…”
我一震,张了张嘴,“小兄弟,敢问你师父高姓大名?”
“我师父姓黄,名有行。”
小徒弟朝我又鞠了一躬,“若你踏道便会知我师父名声,萍水相逢,日后有缘自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