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滕看他脚步轻快地跑远,心想这小孩真好说服,不像成年人,坚持着自己的世界观和主心骨,每个都那么顽固。
关捷回到教室,将课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个能装乌龟的盒子。
他到讲台上觊觎了两秒纸糊的粉笔盒,都挪出一个了才感觉不太牢固,又去打撮箕的主意,接着发现也不行,最后没办法,只好将文具盒清空,把缩头乌龟放了进去。
“金”老师说盒子得有洞,但是文具盒没有,要是敞着缝,它说不定又会逃跑。
关捷左思右想,最后揣着文具盒下了楼,跑去扒路荣行坐的窗户口。
那窗台有点高,他人矮够不着,就只能抓住横向的波浪形防盗铁条,踩着比墙面凸出五公分的墙墩线将自己挂到墙上。
这时已经快上课了,路荣行人在座位上,正在交作业本。
关捷在墙上咳了两声做友情提示,路荣行转过头来,问他:“马上打铃了,你怎么还不回教室去?”
“这就回,”关捷将胳肢窝里夹着的文具盒从防盗条之间递了进去,交代道,“我要上五楼去做实验,这个你帮我看一下,我下课了来找你拿。”
路荣行瞥了眼他那个被铅笔画得乱七八糟的铁皮文具盒,不是很懂它有什么被特别照看的理由,但还是伸手接住了另一端。
关捷赶着去爬楼梯,飞快地叮嘱完立刻松手从窗口消失了:“你记得留条缝,别给我闷死了,回头我攒够钱了请你吃烧烤。”
他刚一冒头张一叶就看见他了,一直沉默到这一句才坐不住地冲窗户外面喊道:“带上哥哥我哈!”
路荣行却从字里行间嗅出了一种活物的味道,警惕地将文具盒揭开一条缝,发现是个乌龟而不是其他东西之后不由松了口气。
他本来还想问关捷这是哪来的,但那位已经跑过一班的教室,往院墙的门那边去了。
张一叶发出了请求没得到回应,不甘寂寞地凑过来说:“啥玩意儿啊?搞得这么神秘。”
路荣行没给他看,怕一看就被抢,然后给玩死了,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
前年关捷不知道从哪儿讨来一小片黏在报纸上的蚕籽,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得到的第一个课间就跑来跟他分享。
分享到一半他要去上厕所,就把蚕籽先放在了路荣行这儿。
路荣行也是万万没想到,张一叶能那么无知和无聊,趁自己丢个垃圾的功夫,他把关捷的蚕籽用指甲盖全扼杀在了摇篮里,还开心得像个傻子一样问这是什么东西,掐起来比泡沫纸还爽,简直是嘎嘣脆。
关捷气得当即表演了一个气到站不稳,上了课都不肯走,非要张一叶赔。
路荣行作为一个无辜也不无辜的夹心饼干,很难忘记那种尴尬,所以这次他不会让这两个人有交集了。
他直接将文具盒塞进了课桌,接着从桌上摸了只铅笔,摸索着卡在文具盒的开口处,然后在盒顶上压了一本书,动作的同时他说:“跟你没关系,上课了。”
同桌唯一的缺点就是有时没得商量,特别冷血,很不可爱,张一叶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看他也不会少二两肉,他就是自己的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替别人瞎操心地想道:路荣行这样不行,太不招女孩喜欢了。
而路荣行的问题不在于有没有追求者,他是上课之后才发现,自己打开文具盒时的那口气,松得有点太早了。
文具盒的乌龟在黑暗里静静地呆了一段时间后,悄悄伸出了头和四肢,在文具盒里“咵嚓咵嚓”地寻找出口。
路荣行距离最近听得最清楚,这时候发现自己接了个苦差事已经晚了,只好用另一支笔时不时偷偷地从缝里戳乌龟壳。
头几回那乌龟还会忌惮,戳一下就消停一会儿,但后来它可能是习惯或者是特别叛逆,路荣行越戳它就划拉得越来劲。
那动静说大也不小,先是在座位附近引发了一阵讲小话的旋涡,然后成功地引起了正在黑板上抄题目的数学老师的注意。
老师不高兴地问四组那群人为什么不听讲,李怡婷说她听见了奇怪的声音,老师走过来在走道里一站,不多时就把路荣行揪了起来。
他恨铁不成钢地掰断手里的粉笔,将写过的那一头当子弹说:“路荣行,把你桌子里的东西给我拿出来!”
张一叶隐蔽地给了他一个“兄弟自求多福”的眼神。
路荣行被粉笔砸到了眉骨,生理性地眯了瞎眼,陷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乌龟一拿出去,肯定就没收了,但是不拿就是和老师公然叫板,这种出格的事情他是不干的,而且老师也没有错,他自己也快被关捷的乌龟给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