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的静鞭响起,弘昼还没走进去,永琅自己就兴高采烈的跑出来。小短腿跑的飞快,等到看见弘昼的时候,他发挥出了很好的运动天赋。一个展臂,一个弹跳,直接蹦上去抱住弘昼的大腿。
永琅大声带笑的喊,“阿玛!”
弘昼应道,“诶。”
怕他掉下去,弘昼将他的手往上一带,永琅默契的往上一窜,两手就挂在了弘昼的肩膀。他努力往上爬,嘴里毫不客气的喊,“阿玛,快抱我!”
弘昼一手托他小屁屁,一手揉了揉那头短发,“怎么又闹一身汗?”
额林珠的随意教育,几乎是贯彻了永琅的所有。就如外表来看,除了要求身上要干净之外,她基本上都不插手。所以永琅常常穿着他喜欢的花衣裳,颜色艳丽,还很是臭美。他长相真的是最偏向弘昼的,还带了点额林珠的那份可爱,小小年纪就有了自己独特的时尚风格。乍一眼看有点奇怪,但是穿在他身上就格外的适合好看。
再加上永琅经常调皮出汗,从小到大几乎都是短碎发,两父子一起走的时候,那模样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永琅抱住弘昼的脖子,“嘻嘻,我发现偏殿有一个小洞。”
“洞?”
弘昼挑眉,这延禧宫在十多年前都有人住,等到额林珠被册封懿贵妃的时候,内务府还特意带着人马去走了走。就算是没什么人住的偏殿,那也不应该说有小洞吧?
“好玩吗?”
“好玩,我还挖到了宝贝!”永琅开心的道,“阿玛要不要看?”
“好啊,小二带阿玛去看看。”
永琅的小腿开心的甩了起来,像是给弘昼引导一样指着方向去。弘昼装作没看见奴才们的脸色,两父子开开心心的走到偏殿去,跟着永琅蹲到了一个角落。
小孩子天真烂漫,他指着那里笑,“阿玛看!”
弘昼的笑容渐渐消失,“洞?”
“嗯!本来是很小很小的,后来小二看到,就每天挖了一点点,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永琅孩子气的用手比划所谓的很小,然后往旁边撇了撇,小大人的指着身边人道,“爷要和阿玛看宝贝,你们都走远点,不准偷看。”
小小年纪,气势架子却很足。
底下的奴才见此,也是听从的背过身去。
永琅拽着弘昼的袖子,他另一手在墙边草堆里翻,眨眼就拿出两个养花用的铲子。从来没有养花的阿哥,就这么当着弘昼的面开始铲土。
墙角的土很松,一看就是经常挖的,也就是永琅说的所谓的洞。
小手扒拉忙了好半天,松土翻上来,将里面一个小匣子再见天日的抱出来。永琅郑重严肃的看着弘昼,“阿玛,手给我。”
弘昼听话的两手摊开,匣子落在他的手上。
永琅将铲子一丢,眼眸顿时弯了起来,一边开匣子一边学着弘昼给惊喜的模样,夸张的小手舞动,“当当当当!”
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是真的看到里面蜷缩爬行的软体,弘昼脸上的笑容还是很难维系。说实话,除了永琤是全方位排斥的大脾气外,无论是哪个孩子或是小动物,面对弘昼都相对是有亲和力的。所以庆丰司那一群的凶兽,虽然看着弘昼也会带着防备和警惕,但来回那么几次之后,只要弘昼表现出善意,就很容易和饲养员一样和它们亲近起来。
弘昼除了大熊猫之类的,他偶尔过去的时候也会突然看某一样很顺眼,然后来回探望的亲昵。可能是老虎,可能是蛇,也可能是某种很袖珍可爱的小动物。但无论是哪个,都不包括这花花绿绿的毛毛虫啊!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弘昼在心中呐喊,然后永琅用那张天真可爱的面孔惊喜状,“这是我养了三天的大宝贝哦!是不是很可爱!”
呸。
弘昼面无表情,默默地将匣子拿远一点,转个方向对着永琅,“傻孩子,你的大宝贝都死了一条。”
永琅震惊的低头,一把将匣子抱过去,像是川剧变脸一样沮丧难过,“我的小绿!”
“……”
弘昼冷冷的瞥了一眼,那绿油油圆滚滚很传统的毛毛虫,确实应该叫小绿。
永琅很心痛,他将小绿拎出来捧着手心上,颇有一种虔诚供奉要上香的模样,“小绿长得最好看了,还长了大眼睛,怎么会死了?阿玛,你看,小绿为什么死了?”
那绿油油的尸体在靠近,弘昼没有防备的垂眸,正要瞥见那所谓的大眼睛,吓得一屁股坐了下去。脸上神色大变,有种三观刷新的感觉,谁告诉他一条毛毛虫,为什么一双占据了四分之一身体的大眼睛!而且是黑白分明的卡姿兰大眼睛!
弘昼条件反射的往后蹭了蹭,在永琅茫然的神色下,努力的捡回自己身为阿玛的形象,“死者已逝,如果你真的喜爱就要尊重它,让它安息吧。”
永琅听了,脸上还挂了两滴眼泪,很是难过,“它为什么会死?可不可以不死?”
虽然是这么说,永琅却将高抬起来的手放下了。弘昼舒了口气,将目光放到分明是永琅自己挖的墙洞上,“活着固有一死,虫的生命本来就很短,但是小绿的死可能是因为你把它丢到匣子里的缘故。”
“嗯?为什么?”
弘昼哭笑不得,当场就和永琅科普生物呼吸基本的空气和食物才能维系生存。毛毛虫本来就是依着植物而生,永琅不仅没有东西给它吃,还埋在下面密封的地方,稀薄的空气总有虫子会受不了,更不要说连点基本的阳光都没有。
它又不是蚯蚓。
永琅听了,眼珠转了转,“地龙?是长长的,肉肉的,颜色比泥土更红的那个吗?”
弘昼有点怕了,“你还养了地龙?”
“没有,不过挖到过,可惜铲子把它挖成了两半。”永琅说着就低下头,他年纪很小,但是身边的阿玛额涅都没有对他封建蒙蔽式的教育。生死的意思,更是没有糊弄过。生就是弟弟永琤他们一样,出现并成为相依为伴的家人。而死,就像是宫里的太妃们一样,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
担心封建社会的人对于道德各方面过于薄弱,生死等事弘昼更是说的认真。想到自己害死了一条地龙,又害死了小绿,永琅的眼睛眨巴眨,眼泪就真的落了下来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