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之前夏陆珍的叙述与刚才绿渺的话结合起来,就不难猜出,当初那位宿州府来的捕役是他的好友不假,但恐怕不是夏陆珍写信请他,而是他自己主动回来的。那日夏陆珍讲起此事时面露悔恨、难掩悲痛,并不如他讲的那般是因为自责将朋友拖下水,而是怨恨自己明知真相如何却未能及时相救,害对方枉送性命。当然,其中细节如何,只有当事人清楚,但看夏陆珍听到这话时的神情变化,段尘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段尘一边观察夏陆珍神色,又瞟了那绿渺一眼,勾唇说道:“还是在夏大夫心中,你旁边这位姑娘就应该跟你一同赴死,没那个福分再多活三五十载?”
那绿衣女子面上忿忿,几次张口想打断段尘的话,听到后来竟也眼圈微红,眉眼间也显出几许哀戚。夏陆珍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嘴唇直打颤,却半晌没挤出一个字来。
展云见这情形,也开口劝道:“两位自觉有罪,可以等
事了后再做抉择也不迟,有不方便讲的事情,我们也不相逼迫便是。如夏大夫方才所言,这次不将他们一网打尽,日后必当为祸一方,会有更多的人被抓走凌虐甚至送命,到那时想抓住他们都难!两位,为今之计,还请以大局为重。”
段尘、展云两人各自一番话讲完,就见那绿衣女子已经有所动摇,小心翼翼牵起夏陆珍衣袖,轻声说道:“既然你当初救我一命,又不嫌我样貌尽毁,为何不能如他两个所说,放过自己一回…”
那女子说着,脸上也渐渐染上绯色,眉眼间却透着一股一般女子所没有的坚毅决绝:“夏陆珍,我这辈子就没求过人。可今日为了你,我先求他两个饶你一命;现在,我又求你,听别人一劝,放过你自己一回,就算是为了我,不行么?”
那女子说到最后,几乎已成了喃喃低语,却字字恳切声声动情。夏陆珍被她拉着衣袖,垂下眼看着地面,面上神色很是复杂,半晌才长叹一声,抬眸看向两人:“看来我真是打错算盘了!”男子染上风霜的面庞渐渐露出一抹苦笑,“费尽心思将你们两个引进这树林来,不仅和盘托出大段秘辛,末了还拐的我身边人阵前倒戈,最后还要跟你们一同出这树林去,我真是何苦来哉!”
两人闻言各自暗舒一口气,展云更牵起浅浅笑容,说动夏陆珍和绿渺,无疑为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赢得一枚制胜砝码。绿渺更破天荒露出一抹笑容,不知何时,已牢牢握住夏陆珍的手。
此时天色渐晚,夏陆珍看了眼远处夕阳,又皱眉看向两人:“按路程,最多半个时辰,你们那位萧先生也应该到了。但愿他够聪明,别搞出太大动静来。你们随我来。”
展云和段尘跟在两人身后,绕到那硫火泉依附的岩石后头,绿渺搬开一张木桌,又弯腰摸索地上片刻,很快就传来铁环相扣的声音。夏陆珍拉着两人退后两步,就见绿渺直接拉拽起一块方形木板,竟是一扇通往地下的门!
绿渺先一步跃下,片刻过后就见地下显出些亮光来。三人依次走下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丈许长宽的小屋。屋里只简单摆着一桌一椅以及一方软榻,一旁的木架上则放着不少瓶瓶罐罐。
夏陆珍从木架最底层抽出一叠宣纸,摆在桌上,朝两人笑了笑:“原本这些东西也是要给你们拿去做参照的。现在好了,咱们直接说罢。”
两人各自拿起一张纸,凑近绿渺点起的油灯一看,就见纸上画着的都是苦水镇附近几个村子的地形图。夏陆珍也拿起一张被反复折叠过的纸张,在桌上铺展开来:“这上
面画的是整个苦水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