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长,似总也到不了尽头。大雨哗哗,似总也下不干净。
孙烬心烦意乱,便抽出泰阿剑,闪身奔入雨中,呼呼舞了起来。
剑光被雨水打乱、薄衫被雨水浸透、汗水被雨水掺杂,难分彼此。
孙烬自顾狂舞不休,洞内的相须却紧盯着紫菱夫人,愈显情浓。
紫菱夫人闻得剑声呼呼,缓缓睁开双眼,侧头向洞外看去。但见剑影如鸿,既冷且利。那一招一式,她都能叫出名字,什么是‘壶天日月’、什么是‘抱朴还真’、什么是‘日新月异’、什么是‘内圣外王’…
她的眼波逐渐迷离,情不自禁呻吟一声,喃喃道:“江落…”
最后一个‘鸿’字还未喊出,蓦然惊醒,看了看身
旁的相须,忙扭过头去,心下大起惶惶。
相须淡淡的道:“你说的是江落鸿吗?”
紫菱夫人本不欲与她多做言语,但听到江落鸿之名,便情不自禁的心起波澜、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相须道:“他确实是个好男子,跟孙公子一样。”
紫菱夫人轻笑一声,道:“不一样。”
相须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紫菱夫人道:“他傲、他骄、他自负、狂妄。”
说着看了一眼雨中舞剑的孙烬,道:“孙相公时而儒雅、时而腼腆,内心深处却总有一丝狂乱。”
相须点了点头,道:“你很爱他?”
紫菱夫人一怔,问道:“谁?”
相须道:“江落鸿。”
紫菱夫人咬了咬牙,摇头道:“不爱。”
相须笑道:“你骗人的本事很不高明。”
紫菱夫人再不言语,相须却自顾说道:“他死了?”
“他葬在太平山下?”
“他与江湖第一美人云飞燕葬在一起?”
“他不爱你吗?”
“他…”
紫菱夫人冷声道:“够了。”
相须闭上了嘴巴,任凭雨声哗哗,打碎了心中的悲凉。
过得半刻,她终于又道:“你想去看看他吗?”
紫菱夫人颤了一颤,摇了摇头。
相须道:“你想的,很想很想。”
紫菱夫人继续摇头,泪水终于自眼角滑落。
她并不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她时常在想,若第一次凌烟阁大会之时,那个冲上台去,戟指喝骂江落鸿的幼女是自己,该有多好。
若是自己,那第二次凌烟阁大会,他所带走的会否不是云飞燕?
往事随风、随雨、随流云,终究远去。江落鸿已死,云飞燕亦死。
若不是徒儿蓝玉影,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能让紫菱
夫人继续活下去?
她无声的哭着,却听相须又道:“你去吧,我去帮你救回徒弟。”
紫菱夫人转过头去,望着相须,眼神变换,似疑惑、似茫然。
相须轻声一笑,道:“去吧,我虽不是男儿,说出的话却还有三分重量。”
紫菱夫人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看雨中的孙烬,又看了看相须,纠结踌躇,终究难做决断。
那日在芦荻丛中,她便想追随孙烬众人而去,但她没有,因为她已是一派之尊,而江落鸿已有妻女。
更兼之外人在场,她总也不能轻显柔肠。
而今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了,只有这一个或许深爱着自己的女子在旁,紫菱夫人再难坚持将心门永久闭合。
相须也站起身来,看着紫菱夫人,怯生生的问道:“我…我能抱你一下吗?”
紫菱夫人牙关紧咬,终于点了点头,将相须揽入了
怀中。
匆匆一抱,转身冒雨去了。
相须站在洞口,任凭雨水打湿了衣衫,眼角忽而迷蒙,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若是泪水,也定满含幸福。
能得深爱之人一抱,确很幸福。
孙烬闻得雨声之中有踏空之音,转头看去,正见紫菱夫人消失在山脚处。他满心疑惑的收剑回洞,却见黑衫被雨水打湿,相须凹凸的身材毕露无遗。
孙烬大觉窘迫,忙低下了头,问道:“她去哪里?”
相须回入洞中,坐在火堆旁,任由身上的雨水滴落流淌,淡淡的道:“去北方。”
孙烬“哦”了一声,道:“她确该去看看江大叔。”
相须道:“你倒是聪明。”
孙烬面上一红,靠着火堆坐了下来。
一男一女,两身雨水,将不大的山洞浸得泥泞一片
。终于火熄雨停,孙烬看了看夜色,道:“咱们还等她吗?”
相须道:“不等了,我先带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