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身着武士劲装,各持一柄长剑。黑衣束发,却真像个仗剑不平事的江湖游侠。
只脚力太慢,步法虚浮,显然内力不深。
孙烬跟在后面,走走停停,将近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来到一片竹林之中。
他背着子芄隐身在黑暗之中,但见其中一人方入竹林,便双手互击,轻轻拍了两下。
不一时远处也传来了两下拍手之声,风吹竹林,摇若狂涛。脚步之声夹杂在哗哗声中,令孙烬听不真切。
子芄却在他耳边低声道:“来了两人,内力不弱。”
孙烬略觉诧异,但想子芄能凭着一只不很灵便的左手震伤苏一一,更修习《三元三化玉诀》至第七重,内力之强,只怕比文俶还要高出一些,比那阿纨也差不上太多,听声辨物,自然不在话下。
来人果真是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伟,女的体态婀娜。
二人年岁都自不小,当在四十岁上下,只是月光被竹林所阻,孙烬看不真切他们的面容。
只听那嗓音沙哑的汉子道:“晚辈沧海派刘醉,拜见崔前辈。啊,晏女侠也来了。区区一个太平道贼子,竟劳烦二位前辈同来,也真是他上辈子积福,今日便即身死,也不枉此生了。”说着深揖于地,行了个晚辈大礼。
另一人随同行礼,道:“晚辈蓬莱派朱酩,拜见崔前辈、晏女侠。今日有幸得见二位前辈尊荣,当真是三生有幸。”
那崔前辈与晏女侠一同躬身还礼,道:“刘兄、朱兄可莫要此般,你二位都是名门大派的后辈高徒,俺姓崔的虽然年长几岁,却还万万当不起前辈之称。二位若看得起俺姓崔的,唤我一声崔老哥,也便够了。”
他言语粗犷,嗓音洪亮,虽然行的乃是秘事,已刻
意压低了声音,但在黑夜之中听来,依旧充盈双耳,久久不散。
正是江湖人称‘奔雷手’的崔戎。
孙烬对这个几次出手相救自己的崔戎很有好感,见他在场,更加认定了那太平道贼人乃奸恶之徒,当杀不枉。
他有心出去相会,却想起自己曾因游侠儿之故而引得众豪客们拔刃相向,而今虽已过去数月,却毕竟游侠儿恶行太甚,只怕自己的恶名也难以消去。
心想且跟在后面看看除恶之事,至于恶名,明日去到云家再与云仙裴分说。想他武林盟主之尊,若承认了自己非是妖女同党,那么众豪客便不再会为了前事而计较。
唯上清观的恩怨难除,日后须得好好报答一番。
只听那刘醉、朱酩二人忙称不敢,但见崔戎面露不悦,忙改了口,同时道了一声“崔大哥。”
崔戎性子耿直,不会拐弯抹角,喜怒都在脸上。听他二人改口,立时不悦散去,复显欢喜,问道:“二
位老弟是自哪里得来的消息?可准确吗?”
朱酩道:“若无百分把握,小弟绝对不敢轻邀崔大哥前来。”
刘醉道:“对,此事千真万确,我二人敢以性命担保。”
崔戎摆手道:“哎,刘老弟何出此言,做兄弟的怎能不信你们?只是那许右军退隐朝堂多年,如今已是八十岁高龄,如何会得罪了太平道,引来太平贼人的暗杀?”
刘醉道:“内中详情小弟也不太清楚,只是昨日在客店之中,忽见到一个身着太平道制式黑袍的汉子匆匆而过。小弟心想太平道沉寂多年,除却那鬼盗不准外,再没听说有人外出活动,怎地今日突然大咧咧的出现在建邺城中?当下便跟了过去。”
“小弟武艺微末,脚力不佳,一路跟随,都被那人落得远远的。终于见他在一处宅邸前停了下来,左右观瞧,好似预谋着什么。等小弟赶到,他已经去的远了,再也追赶不上。当下扣门问了此处宅邸的所在,
原来正是许右军家。”
说着伸手向竹林外指去,道:“崔大哥、晏女侠,就是这座房子。”
孙烬随着他的手臂扭头看去,但见夜幕之下,一间不很宽大的泥房孤立,与左右高阁相比,很显寒酸。
心想:“这许右军当与文叔叔一般,虽然身处高位,却不求几欲,到老也没存下多少银钱。”
晏女侠道:“那许右军的声名在下也是听说了的,虽无甚高大功绩,却对待部下与百姓都是出了名的仁善,很是不像统兵将军,反似主政文官,更不涉江湖之事。此等人物,怎么就会得罪太平道?”
孙烬听她声音,官话说的不很流利,反带着一丝交广口音,已知这晏女侠正是那日被陵光重伤,复被‘鸩羽乌头蚣’咬中,差点儿命丧黄泉的女侠晏秋白。
刘、朱二人自也不知晓内中详情,刘醉道:“小弟问明了是许右军家,也曾隐晦探问过许右军可曾在江湖中结下什么梁子。但那家仆年幼,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作罢。心想那太平道行事怪异,杀人总会在五更
动手,而今此人已探过了路径,那么今晨五更必会再来。”
“小弟武艺微末,虽有侠义之心,却恐力有不怠。正自无计可施之时,恰好遇见了也来参加凌烟阁大会的朱兄,这才言明了前后之事,请求朱兄帮手。”
朱酩道:“我辈江湖中人,路见不平自不能悄没声的自己往外摘。刘兄跟小弟说了此事,小弟深知自己斤两,故才斗胆去请崔大哥。没想到晏女侠竟也到来,今次那贼人便是有飞天翅膀,也难逃活命了。”
四人又闲谈了几句,晏秋白斜看天光,道:“差不多快到时候了,咱们先去埋伏,莫让那贼人伤了许右军。”
崔戎与刘朱二人同时点头,当下四人一道,轻脚向许右军的府邸去了。
孙烬背着子芄跟随在后,那崔戎与晏秋白竟然没能察觉。
四人隐在泥屋院墙内的黑暗之中,院中黑沉沉的一片,家奴与许右军早已安歇,并未听到丝毫响动。
孙烬则站在泥墙外,望着高才六七尺的泥墙大皱眉头。
子芄轻声问道:“孙大哥,怎么了?”
孙烬颇为尴尬,挠了挠头,道:“我不会翻墙功。”
子芄轻轻一笑,道:“什么翻墙功啊?”
孙烬道:“就是跟崔大哥他们那样,一跳就跃过去的武功。”
子芄早知那‘翻墙功’的意思,她此一问,只不过是觉得这‘翻墙功’的名字很是好笑,而孙烬万事不懂的模样也很好笑,当下打趣一番。
娇躯乱颤,嘴中热气频吐,撩的孙烬脖颈发痒。他道:“你别胡闹,我去看看门有没有闩住,要不然站在外面,啥也看不到。”
子芄道:“你家半夜不闩门啊?”
孙烬面上飞红,幸亏此时夜深,不会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