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烬摇头道:“若真缘来,在下定不负张兄盛情。这便别过。”
说着翻身跃上游龙,策马去了。
黑马跟随在后,四蹄飘摇,如风如龙,身后却传来张羽人的声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江湖再见,孙兄可莫要忘了今日之约。”
他语调听着平淡,内里竟满含渴望,便当真似个不舍别离之人,渴望着与挚友来日再见。
孙烬策马急奔,哪里回话?只眼望来路,呼呼已去得远了。
来时只觉路远,回时自也不近。游龙狂奔,黑马紧随,直到亥时过处,才带着孙烬与昏睡不醒的司马湦来到农舍之中。
孙烬看着已被寒冰凝结的满院狼藉,大声喊道:“世弘兄,不准老哥,陵光,我带着湦儿回来啦。”
左寻院落,除了三具云陈卫士的尸体以及一片碎肉血晶之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孙烬心下惶惶,暗道:“莫非世弘兄他们有了什么不测?”再看院内尸身,那三具完整的尸体正是昨夜围攻王世弘的云三等三人。
而另一片碎肉,当是被自己以乱剑砍杀的卫士,加上那被酒香肆虐,失血而死的护卫,也才五人。
“少了的一个,正是昨夜被我砍伤胸膛的那人,当时见他闭眼昏晕,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竟只是昏迷了过去。莫非是他突然醒来,偷袭杀害了世弘兄他们?”
想到此处,只觉遍体生寒,久久难以平静。
幸怀抱中司马湦的身躯不时散出温意,才不使他冷到发颤。
转念又想:“世弘兄武艺高强,那三卫都不是他的敌手,况只一卫,又怎能伤他?定是他赶走了那个卫士,发现我跟湦儿不见了,心下担忧,便策马去寻。”
当下抱着司马湦走出小院,来到院外的一棵拴马的大松树下。
入眼处但见马血满地,两匹骏马已被利器斩断了头颅,死得再也不能死了。
孙烬眼皮微跳,心道:“这定是那云陈卫士昨夜偷
走游龙之时所为,他本想着杀了马儿,我们定然追赶不上,却没想到黑马通灵,先已躲了起来。”
想着想着,越觉那云陈卫士残暴,自己杀之或也不枉。
又想:“世弘兄他们没有坐骑,只能徒步找寻。况且不准老哥跟陵光都有重伤在身,这天寒地冻的,他们定走不了多远。想必找寻不到,必会原路返回。我只需在此等候,自能等到他们来。”
言念及此,心境稍定,又觉寒风呼呼,好不寒冷,当下抱着司马湦,快步回到了草屋之中。将她放在柴草床上,盖上了薄褥,又升起了火堆取暖,这才去牵来游龙与黑马,让它们守在门边,充当护卫。
孙烬可没有如王世弘那般了不起的耳力,唯恐再有敌人到来,是以只得让二马守门,便有不测,也能及时上马远逃。
吩咐完毕,又喊了几声,不仅王世弘等人消失不见,便连这农舍主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心想昨夜刀光剑影,血流满院,那农夫定是携着妻
子孩子远逃去了,再也不敢回来。
正想间,忽觉肚饿,算来已有一日未进食水,自己还能忍受,湦儿如何能忍?当下快步来到农舍正屋内,左右翻找,看看是否有可食之物。
正掀开米缸查看,忽听一声响动自黑暗之中传来,孙烬大惊,忙抽出断剑后退一步,喝道:“什么人?”
那响动忽而停止,不一时又轻微发出一声。
孙烬心想:“莫不是那重伤的云陈卫士躲在这里?”当下挺剑踱步,缓慢逼近。
忽听一声哀叫自黑暗中响起:“求求大老爷饶俺一家性命,小的给您当牛做马。”
说着跪倒在地,“咚咚咚”磕起头来。
孙烬听声音已知是农夫一家,忙放下心来,道:“大哥,是我,你不必害怕,我不是坏人。”
那农夫听孙烬声音很熟,想起来正是前几日投宿自家的少年,胆气稍壮,自黑暗之中走出,左手携着妻子,右手拉着自家十岁大的顽童。
一家三口面无人色,抖若筛糠,孙烬大觉愧疚,收了断剑,道:“没事的,你们不用怕,我不会害你们的。”
三人见他收了兵刃,这才完全放心。
孙烬请求妇人为自己与司马湦熬些米粥,继而与农夫和顽童一起,在小院外破土掘坑,掩埋了云陈卫士的尸体与二马残尸。
待得一切毕了,才捧着一碗热粥返回草屋,见司马湦仍旧昏睡,不禁忧心又起。坐在床边细看那一张美艳面庞,良久无声。只待米粥稍去热烫,孙烬才缓慢托起司马湦的上身,用小勺喂她吃了。
寒夜无话,孙烬独坐火堆旁,一边为王世弘等人担忧,一边思索着自己杀人究竟是对是错。
想着想着,心起烦躁,再难静坐,更难入眠,索性抽出断剑,来到院中,和着冷月清风,呼呼舞了起来。
剑招时快时慢,时乱时顺,步法更是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孙烬心知这乱剑的威力,也更知‘夜魔’之恶,是以舞剑之时,心中不住念诵着先前读过的圣人言语,不使心乱魔生,反沦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