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将铁链缓慢托起,示意江凌波观瞧,而后又向由粗如手臂的精钢所锤炼交错的牢门努了努嘴,道:“这铁链上的锁当真了得,凭我如何调试,始终打它不开。唉!”
长叹一声,接着道:“那铁门也被换上了与这一般无二的锁头,打不开它,我终究是逃不了了。”
孙烬隐身在牢房外走廊的转角处,听得真切,对于上午不准偷偷在江凌波耳边窃说的话语已经猜出了几分。
想必正是他教授江凌波用小红放倒卫士,而后自己在内开锁,一同逃走。
只他没曾想到,这铜锁竟是如此古怪,任凭他此一生开锁无数,竟然鼓捣了一日,全无头绪。
江凌波道:“那怎么办呢?且不管你身上的锁链,这牢房便没有别处能打开了吗?”
不准摇了摇头,道:“这精钢栅栏如此坚硬,非神兵利器不能斫断。若是你身有上清观至宝七星剑、或将那小公主的吴钩寒霜偷盗来、再或有司马睿那第二护卫王世弘手中的白虎古锭刀,倒也能成。”
江凌波道:“啊,那我去把湦儿姐姐的吴钩寒霜偷来。”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不准忙出言唤住,道:“你快别去
,那小公主的武艺虽不足为惧,但那四大护卫却无一庸人,凭你这三分斤两,如何能偷盗得出来?可莫要被他们发现了,再给你也抓了来,关进这地牢之中,平白受难。”
江凌波道:“哼,他们敢,看我不要爹爹把他们狠狠揍上一顿。”
不准听她说道江落鸿,不禁面色一黯,似自她下午低声交代前事的言语之中听出了什么,喃喃的道:“你爹爹,老江,唉!老江若在,凭那几个小小护卫,凭这几根小小铁栏,又怎能难他得住?”
江凌波听他夸赞父亲,很是欢喜自豪,挺胸道:“对对,叔叔说的极是。”
不准摇头一笑,道:“可你父亲毕竟不在这儿。”
江凌波双眼一红,思亲浓情蓦然浮起心间,交错着对不准的担忧与救他不脱的焦急,数番纠缠,竟教她小嘴一噘,似要落下泪来。
孙烬听他二人多次提到江落鸿,面前似浮现出了那日他伤重托孤授艺的情景,心想:“江大叔夫妇救我性命,待我如子,更传我武艺,俨然将我当做了传人弟子。如此便也是我的师父、师娘,且他临终时将凌波托付给我,实是对我有莫大的信任。我纵不能保证凌波以后日日欢心烂漫,又怎能让她如此心忧悲伤?”
一念起处,冲动再也难遏,竟鬼使神差的踏步自墙角走了出来。
江凌波无有内力修为,更是年幼,耳音不佳,未能听到孙烬自后而来的踏步声。不准却听得真切,忙抬首肃目,喝道:“是谁?”
待见孙烬黑衣翻卷,跨步而来,这才略放了三分担心,却又升起了几分异样心思。
江凌波闻得不准大喝,忙扭头转身,见是孙烬,悲伤立止,想要请求大哥哥帮忙救出叔叔,却又想到孙烬白日里的话来,不禁怒气又起,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你来做什么?”
孙烬直视江凌波的面庞,心中的怜爱情义越发浓重,心想:“反正与司马睿他们也不是一路上的人,既然湦儿公主有了…有了王相公相伴,那我留在她身边还有什么意义?岂不是耽延了人家的情爱美事?”
心头大酸,怜爱更浓,暗道:“这世间也唯有江大叔夫妇与凌波妹子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怎能辜负他们?”
当即打定了心思,扭头对已站立起身,凝眸瞧来的不准道:“我不管你究竟是何种样人,但今日为了凌波妹子,我总得将你救出。”
江凌波大喜,冲入了孙烬的怀抱之中,万分亲昵的道:
“真的吗?大哥哥真是太好了。”
孙烬温颜一笑,抚着她的头发,再看不准,却见他眼光变换,似有疑惑。
孙烬聪慧过人,心思转变的比寻常人要快上数倍,见他模样,便知心事,冷笑道:“你定是在疑惑,我如何这么快便从太平道走了出来,又是如何杀尽那一群少年男女,独占鳌头。”
不准点了点头,道:“我不知太平道入门的规矩,但想你既得齐无名传授剑法轻功,自然不会轻易死去。只不知,你为何入得太平道,反不经过训练,便接了任务入世?”
孙烬道:“哼,这些子事情暂先不跟你说,待得救你出去之后,自会让你明白我因你所经历的苦痛。”
不准嘿嘿一笑,道:“你这言语倒有几分齐无名的神态,只不过没他用的顺其自然。”
孙烬双目微眯,不再做任何言语,只环顾身周,暗思有什么破绽能破开牢门。
左寻无处,便拍了拍江凌波的小头,让她站离过去。反手抽出腰间断剑,对准了牢门精钢,作势下斫。
不准见孙烬抽剑在手,心中好生奇怪他竟会使用一柄断剑。但转眼便瞧清楚了那断剑的样式,正是彼时的短剑,
忙道:“别费那力气,你这小剑虽也不凡,却终究不是神兵异宝,你内力又差,运剑的力道又不很对,如何能斫断这精钢百炼的牢门?”
孙烬眉头一轩,心中傲气顿生,思忖:“你说斩不断,我便斩不断吗?”
举剑下斩,却忽而想到:“这小剑乃是齐无名所赠之物,本已损坏,如何能一损再损?唉!”
傲气与豪情立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落寞。
他住手收剑,无奈摇头。瞥眼间见牢房外的假山甬道中斜放着一柄铜锤,心念一动,喜色浮现。
孙烬拿来大铜锤,粗略一试,只锤头便有五六十斤,再加上浑然一体的熟铜棍身,足足不下七十斤重。
心想如此重锤,定能砸开锁头。
也不与不准分说,对准了牢门锁头便是一锤。
“哐啷”一声震耳欲聋,直将整个地牢都震得似乎抖了三抖。
紧接着“啪啦”一声响过,那任凭不准如何施为也打不开的锁头竟然应锤而裂。
孙烬大喜,同时又大惊,暗道自己鲁莽,全然忘记了这惊天一响,或会引来前院饮酒吃饭的众人,或这府中的兵士。
事态紧急,来不及多做忧心,探手拉开牢门,闪身进去,巨锤对准了不准双手之间的铁链锁头,猛然砸下。
不准本还震惊在那一声巨响之中,猛见一锤砸来,忙竭力分开双手,平放地面。
又是一声惊天巨响,地面青石碎裂四散,击打在孙烬与不准的身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剧痛。
二人哪里还去管这身外之痛,一个倏忽起身,双手一挣,便将失了锁头的铁链解下,跳出牢门;一个甩手扔下铜锤,先一步跳出牢门,想也不想,便将呆立当场的江凌波抱起,运转轻身功法,飞也似的向洞外冲去。
二人俱怀天下第一等的轻功,孙烬虽带一人,不准更是满身满脚的伤患,却也累不了那如雄鹰振翅一般的速度。
只见灰暗的夜色下,公府之中,一高一矮两道黑影若惊鸿掠影而过,转瞬便自把守门户的兵士们的眼前冲了出去。
此时第二声巨响才传入本已惊疑起身的司马睿等人耳中,那城官识得响声来路,“哎呦”一声大叫,道:“不好,是地牢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