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奔腾,晃晃又一日。
这一日的清晨,江凌波与孙烬并辔于一座小城之中,忽见前路人头渊薮,凝目看去,但见人群之中六匹高马前后驰来。
前二后四,蹄声联鸣“哒哒”不休。
当先两匹骏马皆为白鬃雪体,毛色纯净,似乎纤尘不染。马上二人更是俊美难言,锦衣华服,俨然大家王门的公子小姐并辔出游。
那公子头束天蓝缎带,上嵌一颗碧油油的宝石。身着宽袖大衣,晨风吹过,飘飘若仙。面容更是俊朗不凡,剑眉星目,螺鬓飘垂,气宇轩昂,飒飒英姿。折扇在手,指点山河,不似人间公子模样,反像玉皇坐下金童。
那女子身穿翠色衫裙,足踏云纹锦靴,罗袜生尘,合着裙摆叠映,微染晨光,全然一副玉女装扮。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落入江凌波的眼中,哪里还是凡尘女子?又比谪仙天女何差?
小女孩儿看得心神荡漾,好生羡慕,呢喃道:“若是母亲在旁,我一定要她给我也缝制一套这样的衣服。”
说罢便似觉得自己已经穿上了这华美的衣衫,坐在人群
之中,飘摇广袖,熏香留仙。
忽而面上飞红,瞥眼去瞧身畔的孙烬,生恐自己这痴迷的模样被他笑话。
一眼望去,哪里还见往日稳重凝持的大哥哥?只有一个神色激动,满面春意盎然的登徒子坐在父亲的黄马之上,呆呆的看着那缓入城门的白马仙女,陶醉痴迷。
江凌波“哼”了一声,叱道:“我还道大哥哥是个正人君子呢,见到如游侠儿那样的美人都不假颜色,怎地今日这般失魂?”
孙烬茫茫然未闻身畔叱骂之声,只呆呆的看着眼前坐在白马上的少女,心中翻来覆去的念着:“湦儿…湦儿…湦儿公主…”
来人正是司马湦,与她并辔同行的乃是年仅十五岁的琅邪国王司马睿。
孙烬欢喜难抑,也不去管身边江凌波高高撅起的小嘴与满面鄙夷的神情,猛夹马腹,迎着司马湦的坐骑而去。
到得近前,孙烬勒马停身,收拾了激动的性情,道:“湦儿…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啊。”
他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作这一句最为平淡的话来。
司马湦被一众路人围在身边,早觉无奈,闻得此声,不禁心喜,侧过头去,正见东天朝阳照在孙烬的面庞之上,
还是那样的略显黝黑。
久别重逢,她自也欢喜,催着游龙走到孙烬身旁,道:“孙烬,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可叫文叔叔与…好找。”
她本想说“可叫文叔叔与我好找。”却觉自己女孩儿家家,当面说出这种话来很是不妥,是以立时转口。
但便如此,俏脸之上也已红霞泛起。
孙烬恨不能立时将自己这近一个月来的所有遭遇说给她听,但事情实在太多,一时竟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江凌波见孙烬原来与那仙女儿相识,面上的鄙夷瞬时消散,策马近前,望着司马湦的面容,赞道:“姐姐,你好美啊。”
司马湦本就红霞在面,突闻此言,更是羞怯难当,一张薄面皮上似能滴出血来。
恰此时司马睿与身后跟着的四大护卫策马到来,看了江凌波一眼后,将目光投到了孙烬的身上。
孙烬不知来人是谁,面露疑惑,但想与司马湦同行,必是她的朋友,心中竟泛起一抹酸意,却也不好怠慢,当下强忍酸楚,抱拳见礼。
司马睿见孙烬如此模样,又见司马湦这般神态,已然猜出了他的身份,“呵呵”一笑,抱拳道:“兄台想必就是孙烬吧?”
孙烬心下起疑,暗道:“这人怎会知道我的名字?”转念又想:“定是湦儿公主告诉他的。”
“她对他还真是知无不言呢…”
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也再顾不得什么和气与否,只茫然抱拳,道:“小弟正是孙烬,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司马睿道:“在下琅邪国司马睿,多孙兄仗剑援手,救湦儿出危难之地。”
孙烬心道:“原来你便是司马睿,那么就是湦儿的同族兄长了…那么就不是她的…她的…”
此念方起,面色立缓,摆手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司马兄不必如此。”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万般客气的话语,搞得江凌波与司马湦好生无奈。
司马睿是王侯公子,自来饱读诗书,待人更是谦和如春水,言语如此自不奇怪。
但孙烬却是乡野小子,之所以如此言语,只不过是心中又起了一丝自卑之心罢了,很不想表现出与司马睿等人有区别来,故此百般客气,千般礼节。
司马湦越听越是无奈,插口道:“你们俩是要从早上见礼到下午吗?”
孙烬面上一红,才知自己多礼的有些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