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孙烬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便要这般死去了,一切都将永埋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的时候,忽而一道明光自眼前射了进来。
光芒耀眼,刺的孙烬几欲晕厥,但他始终大睁着眼睛。他怕自己闭上了眼睛之后,这光亮就会突然消失。
光亮中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妙龄少女,她面色白皙,全无一丝血色。唯有满头秀发飘扬在后背之上,无风自动。
她来到孙烬的身边,淡淡的道:“起来,走吧。”
孙烬茫茫然以为来到了地府之中,问道:“去哪儿?”
那女子道:“吃饭,洗漱,休息!”
孙烬已将消散殆尽的生机瞬时焕发起来,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落在了耳中,竟然比这全天下间的所有声音都好听。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腾然翻身而起,神情激动的望着眼前的少女,呢喃自语:“这不是地府?这不是梦境?这是真实。”
那少女用一个怪异的眼神看着他,随即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孙烬跟随在后,随着秀发飘扬的方向,走入了光明之中
。转角过弯,身周尽是青石,只三五步就有一座烛台斜挂在墙壁之上,烛火共明,耀的所经之地无有一处黑暗。
终于来到了一间宽阔的石室门前,那少女淡淡的说道:“进去吧,里面有食物,也有浴盆,吃喝洗漱完毕,换上搭在屏风上的新衣后出来见我。”
孙烬道谢一声,推门走进。
石室不大,陈设简洁,只有石桌一张,石凳一只,石制屏风一架。
木桌上放着一只木桶,内里热气腾腾,更有香气四溢,引得孙烬食指大动。
他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飞奔上前,也不去看木桶内究竟是什么食物,探手端了起来,大口吃喝不休。
待得略觉饱胀,方才放下木桶细观究竟,但见三两个青叶漂浮在粥水之上,下有米粒三两。看来只是一道简简单单的青菜稀粥。但便如此,也教孙烬吃的好不畅快。
终于将稀粥喝完,孙烬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木桶,舔舐着嘴唇,微微打了个饱嗝。
此境安然,好似云里雾中,哪里还有方才的不安、烦躁、恐慌与惊惧?
安逸,好不安逸。
孙烬小憩片刻,只觉周身黏腻,想来是许久未曾洗澡。
当下低头一闻,但觉臭气熏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抬眼处见石制屏风后面微有热气飘散,孙烬心念一动,便起身迈步走了过去。
果见一个石桶放在屏风背面,内里热水满溢,腾腾升雾。
孙烬欢笑一声,褪下了身上臭气熏天的瘦小衣衫,跳入了石桶之中。
洗漱过后,便将挂在屏风上的一套黑衣取下,左右观瞧一二,这才穿戴上身。
一切完毕,正巧门外传来了那黑衣少女的声音:“出来吧。”
孙烬应了一声,随手拿起屏风上挂着的一块黑布条,将头发束在了一起后,快步走出石室。
那少女静立门前,见孙烬走出,也不多看他一眼,便自转身走去。
孙烬在后跟随,问道:“敢问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女子道:“去奈何桥。”
孙烬吃了一惊,急问道:“这是哪儿?”
那女子淡漠的道:“太平道。”
孙烬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手拍胸口,低声道:“还好,
还好。”
那女子步伐颇快,孙烬只一失神,便落后了丈余远近。忙急步跟上,再问道:“我来到这儿多久了?”
那女子道:“七日七夜。”
孙烬“啊”了一声,道:“已经七日七夜了吗?”随即想到:“我原来也只在那密室之中独处了七日七夜。”
他本以为过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如不然那黑暗又怎能将自己摧残至此?此刻听闻只有七日七夜的光景,心中竟没来由的微起一丝失落之意。
那女子自不会去计较他是什么心境,只莲步微挪,更加快速的向前走去。
孙烬紧步跟随,终于随着她走出了这满布青石、宛若地底囚牢一般的宫殿,来到了山顶之上。
积雪依旧在,残阳挂天边,微风拂过,冷意再度袭来。
孙烬打了个寒噤后,游目四顾,但见此山高耸,不知离地多少里。对面亦有一座高峰,与此峰齐平,却被一道宽愈百丈的峡谷隔开。
峡谷内云雾翻涌,山风吹过,隐有呼呼之声,好似女鬼夜啼,恸人心神。
那女子沿着山顶边缘处向东方走去,孙烬连忙跟随而去。待走过一个转角,眼前便出现了一道横架在两峰之间巨
石桥梁。
桥宽百丈,厚亦百丈,两端与山石相融,难分彼此。与其说是桥梁,倒不如说是两峰连接处的一块平坦地面。
只见那桥梁之上立着数百位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女,衣衫样式一般无二,东一簇,西一群,个个环顾身周,却无一人开口言语。
而那桥梁的两端四角处,则各立一名手持长剑的黑衣汉子,身材挺拔,体态健硕,冷面冷眸,宛若地府阴差。
孙烬忽然想起那黑衣少女之前的言语,心下惴惴,暗道:“她说要带我去什么‘奈何桥’,莫非就是这里?”
“奈何桥,奈何桥,这儿明明是尘世之中,为何此桥竟名奈何?”
左思不解,已然行到了桥头,那黑衣少女住步转身,自衣袖中取出一柄两尺短剑,倒转了剑柄,递到孙烬面前,问道:“是你的剑么?”
孙烬恩了一声,接过短剑,又听那女子道:“上桥。”
孙烬道:“上桥做什么?”
那女子道:“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