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四蹄,人只双足。孙烬看了一遍又一遍,终觉自己若随着骏马后蹄的方位而踏步,上身便会前倾欲倒。
若随着骏马的前蹄而踏步,上身便会后跌。
如此思索三番,心道:“百想终不如一试。”
心念打定,便就着芦苇丛中的一小块平坦土地,学着游龙前蹄的方位,缓慢的踏起了脚步。
一步起,二步至,三步未踏,终于上身摇摆,跌倒在地。
鼻梁撞在了芦苇根上,好不疼痛。孙烬双手撑地,狼狈不堪的爬了起来,吐了一口夹带泥土的唾沫,恨恨的道:“我就不信了,别人能学会轻功,我便不能么?骏马能奔跑如飞,我自然也可以。”
说罢脚步再动,学着游龙后蹄的方位踏步,同时竭力控制上身,不使前后摇摆。终于捱到了第五步上,却依旧没能免得了摔跌的下场。
反复十数次,终突不破十步大关。孙烬心中非但无有颓败之念,反更增蓬勃动力。
他本就是如此性情,万事越是艰难险阻,他便越要做到完美。如若太过简单,他反而会觉得意兴阑珊。
如此反复踏步,反复摔跌,终待日上三竿。
孙烬脚踏后蹄方位,再一次将要跌倒的时候,忽而心念一动,情不自禁的随着脑海之中骏马前蹄的方位踏上了一步。
一步出,身躯立稳。孙烬大喜,不做丝毫停顿,左脚踏前蹄之方位,身躯向前倒去,右脚连忙踏后蹄方位,身躯便正。
左右互换,身躯飘摇摆动,如若风吹苇杆,雨打苇叶一般,任你百般狂暴,我自飘摇摆动,永远不倒。
芦苇丛中的空地毕竟太小,孙烬踏过三百步后,终觉不甚过瘾,当下收步挺身,看明了方位,便要迈步出林。
身还未走,忽想这玉石特异,竟能映出骏马倒影,经久不消。
凝神再观,却哪里还有骏马游龙的身影?与先前骏马倒影反复出现的空白时期一般,唯有一片光洁的玉石切面,再无一丝一毫的外物能够倒映其中。
孙烬大感疑惑,回头看天,却见日已过午,心道:“原来这玉石倒影是根据日光来变换的,看这情况,唯有骄阳初升之时的哪一点光亮才能折射出倒影。除此之外,任你艳阳百般,也终无功。”
他有心携带玉石而去,也好日日细观内里司马湦的身影
,但一番尝试之后,竟觉那玉石直似有千斤重,任凭自己如何施为,终究难以挪动半分。
孙烬无奈一声长叹,心道:“如此宝物,遗落荒野,不免可惜。如果有人如我一般,到此发现了玉石,届时他见财起心,一锤打碎了去,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她策马的英姿了?”
心中大感怅惘,却也无可奈何,能做的也只有采来一些枯草,将玉石团团围住,留待日后思念佳人之时,好来此一观美影。
他却不知,这玉石特异非常,虽能倒映身前急速移动而过的物事,却并不能长久,唯半日之光景罢了。待午时艳阳浓烈,一番照耀,便是什么倒影也不会存在了。是夜又归平常。
收拾完毕,孙烬万般不舍的看了一眼芦苇丛,深深记住了这里的位置与周侧的景色,而后迈开了步子,循了燕国的方向,大踏步而去。
毕竟少年人心性,走不数步,便心痒难挠,咧嘴一笑后,脚步连闪,身躯摇摆晃动,竟如劲风过境一般,沿河北上。
马踏三十步,前后共四蹄。此套步法孙烬也只学了一百二十步罢了。但此一百二十步往复使用,竟也自称一派体
系,除却脚步杂乱,体态不美,倒也算得上江湖第一等的轻身功法。
无奈孙烬无有内力修为,体质又很虚弱,只奔出千余步,便已气喘吁吁。
回望来路,这千余步虽不甚多,却足有两三里许之遥,且只用了一柱香时间不到。
如此速度,虽还比不上如游龙那般健硕的良驹宝马,却已能比肩一般马匹。
孙烬大是欢喜,一扫这连日来的心惊胆战,哈哈哈三声大笑,依着河边一颗枯枝柳树坐了下来。
秋高气爽,四野金黄,有飞雁往来,更有小兽啼吼。
忽有一道苍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兄弟好妙的轻功。”
孙烬一惊而起,回身看去,正见一个身着黑衫,磊落飒沓的中年男子立在柳树枝丫下,距离自己所坐的地方不过半丈余。
他体锻峥嵘,形容典雅,只鼻梁略微挺拔,似乎非是汉人。满头黑丝只简单的拢在一起,被一条青色碎布束缚,任凭秋风飒然,也难以助发脱困。
左手斜握一柄长剑,剑鞘样式古朴,不是凡品,却无有雕花纹刻,更显朴素之风。
如此样人,当真是茶馆说书人口中的剑仙模样,亦是孙烬幻想中的大侠样貌。
前一日间,孙烬还觉那胡人段尘很有侠客之风,但比之眼前之人,立时相形见绌。
但他毕竟非是汉人模样,任凭如何潇洒,也总叫孙烬大起防范之心。后退一步,凝神戒备的同时,问道:“你是胡人?是段尘的帮手?”
那人见孙烬如此紧张模样,内心不禁一阵怅然,暗叹一声,低声道:“胡汉之别,当真那么重要吗?唉!”
一叹过罢,摇头说道:“我确不是中土之人,不过却不识得段尘。”
孙烬眉头微蹙,道:“你既是胡人,来我中土华夏作甚?”
那人亦眉头微皱,面上已起不悦之色,道:“天大地大,何处去得,何处又去不得?”
孙烬道:“胡人狼子野心,来我中土无非是打家劫舍,抢夺财物罢了。看你模样倒非是强人之流,那么便是朝堂暗探,前来打探军情的?”
那人摇头道:“你见过哪个暗探会这般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敌人的面前?”
孙烬一想也是,但戒备神色丝毫不减。只听那人又道:
“我既不是朝堂中人,也不是强盗土匪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