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劝降,是来救你!”史朝义重重地跺脚,“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哪怕
你假意答应,过后再造反,好歹也能活着走出这道铁门!”
“这话是耿长史对你说的吧?!以你的性子,想不出这么歹毒的计策来!”颜季明笑着摇头,目光锐利如刀。
史朝义没时间跟他计较,摇摇头,低声道:“是我自己想到的,你他奶奶的爱信不信。反正今晚你必须答应,否则,我肯定会亲手砍了你!”
“我如果答应了,哪怕是虚情假意地答应,便不配再做我父亲的儿子!”
“那又为何?你们父子先前不也曾虚情假意地接受了安禄山的招抚么?”
“那时,安禄山刚刚起兵,他对我们父子没任何防备。而眼下,令尊大人却已经吃了一次亏,注定不会吃第二次。我们父子无论是假意投降,还是真心投降,他都不会放心地让我们离开。而耿长史的心肠如何,想必你也清楚。他敢叫你来劝降,想必早就做好的准备。只要我们父子进了圈套,他便可以把假的也变成真的。让我们父子,浑身长着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这辈子都甭想再下贼船!”
“你…..”史朝义的确没想这么长远,登时间
,背后冷气直冒。好狠的手段,不愧为父亲的头号智囊!说动的颜季明,无论真假,都能让颜杲卿声誉扫地。而颜杲卿这面大旗一倒,另外一个领着叛军对抗大燕的“反贼”颜真卿,恐怕也要瞬间失去所有号召力。
“就你这简单心思,还敢来当说客?!”颜季明通过察言观色猜到了真相,冷笑着嘲讽。
“可,可若是你不肯答应,就,就一定会死!”史朝义身上气焰全消,带着几分祈求的口吻,低声强调。
“死得其所!”回答很简单,简单到让他不忍去听。
劝降刚刚开始,便宣告结束。二人也瞬间失去了谈话兴趣,面对着面,静静而坐。过了好一阵儿,史朝义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再度大声问道:“你何必如此?这样的朝廷,值得你替他送命么?大唐已经烂到了什么样子,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咱们那次上京师公干,送出那么多礼物,有哪位大人拒绝过么?从三品以下,正七品以上的官爵,就差明码标价了!而京师的客栈里,却有那么多真正满肚子学问的人,一辈子都补不上一个正经缺!那年山东大旱,饥民嗷嗷待
哺,朝廷说没钱救济。可杨国忠他们家的庭院内,却恨不得连树都裹上绸缎。蓟县的军报送到京师,路上需要走一个月,在兵部还能再押一个月,才会送给陛下过目。而贵妃娘娘吃的荔枝,却能三日之内,从广南一路送到皇宫当中…”
这些时弊,都是二人当年亲眼所见,所以颜季明想要替朝廷分辨,也无从辩起。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坚定如常,静静地听着史朝义慷慨陈词,静静地等待对方把所有造反的理由说完,然后突然笑了笑,低声回应,“的确不值得!但我却不是为了这个朝廷!史大,你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那你又为了什么?”史朝义所有力气都砸到空处,郁闷得几乎要吐血。
颜季明伸出手,慢慢指向帐外,穿透厚厚的毡壁,指向璀璨的星空,还有星空下,那一望无际的原野,“颜某的家在这儿。这儿是颜某的家啊!史大郎,颜某这样说,你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