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博叹道∶"不借不行,借少了不行,一旦借了,只能卖房卖地还债。殿下,我奏章后面附了一份清单,因还不起青苗钱,从籍地出逃的农户每年都在递增。"
"这些地,这些钱,都归了放贷的人。一本万利的买卖,不止官吏、豪绅参与进来,甚至官员家着也学会了放利钱,久而久之,成了正常事,不做的人反而成了异类。"
文彦博轻飘飘瞄了廖大爷一眼,"户部负责青苗钱的帐,出了这么大的漏洞,户部有不可推诿的责任。"
廖大爷硬着头皮道∶"户部按规定的利息收账做账,此事我们不知情。"
他可不敢说户部纵容放高利贷。
文彦博嘴皮子利索极了,"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你这户部郎中做的也太轻松了。放贷收钱,你户部的人都跟着的,你敢说你不知道?哦,领个失察的错,推个倒霉蛋出来,然后你好子我好天下太平。"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廖大爷气得眼睛通红,"用不着这样撕扯我,我知道你这种言官,恨不能拉下几位大员下来,成全你们刚正不阿的名声,哼,沽名钓誉之徒!"
文彦博仔细摁平衣服上的褶子,悠然自得,"我说东,你说西,转移话题,无中生有,廖大人真有一手。哼,我就不上你的当!"
"行了,这里是政事堂,不是菜市场。"谢元祐沉声道,"此事涉及国法根本,我不能单听你—面之词,奏章先放着,容后再议。"
"不行。"谢景明冷冷的视线扫过来,几乎削掉了廖大爷的脑袋,"老百姓被逼得没活路,人饿极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如果发生民变,谁能负责?"
谢元祐笑道∶"十七叔夸大了,如今河清海晏,民间富足,哪有什么民变。"
谢景明弯弯嘴角,没说话。
廖大爷以为太子胜出一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还不忘笑嘻嘻拍摄政王的马屁。
"王爷威名远播,手下的安西铁骑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些许卑贱小民,还不够您塞牙缝的。"
谢景明神色一凛,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眼前黑影一晃,摄政王的手已经卡住廖大人的脖子。
谢景明一字一顿地说∶"你记住,我的兵,我的剑,是朝向敌人的,不是对着我大周老百姓!"
廖大爷脸憋得青紫,嘴大张着,舌头吐着,双脚悬空不停地抽搐。
这场面惊呆了众人,他们惯于打嘴仗互喷唾沫星子,像摄政干这样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的,还是头一遭见。
"十七叔手下留情!"谢元祐慌忙劝阻,"有话好说,他毕竟是朝廷命官!"
谢景明手一松,砰地一声闷响,廖大爷死猪似地摔在地上,已是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了。
"都别动,我略懂医术。"文彦博从椅中一跃而起,拔下头上的一点油金簪子,向着廖大爷人中狠狠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