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就有八成把握带着你们全身而退。咱们这艘四桅沙船虽然是艘货船,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如果有人敢来挑衅,老夫保证让他后悔一辈子!”
“那当然,您可是使了半辈子船的行家!”刘继业丝毫不计较邓子龙先前当众教训自己,笑呵呵地带头挑起了大拇指。“我们全听您的,您说上船我们就上船,您说登岸,我们就登岸。绝对不给您添任何麻烦!”
“别老说废话!”知道邓子龙的话,大部分其实
都是说给自己听的。李彤笑着将刘继业推到一旁,再度郑重朝老前辈拱手,“前辈放心,您老说得都是金玉之言,我等绝对不敢有违。若是有人故意犯错,包括我自己在内,前辈只管拿军法惩处,晚辈保证,谁也不敢说半句怨言!”
“李佥事真的不必如此!”邓子龙非常知道进退,第三次侧开身体,然后郑重还礼,“邓某本是戴罪之身,先前能得到张参将收留,已经不胜感激。如今又被委以重任,送诸位远渡重洋,更是诚惶诚恐。所
以,才多啰嗦了几句,以免辜负了诸位的信任。说实话,老夫当初遭到弹劾,本打算下半辈子就回家混吃等死去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将平生所学派上用场的一天。此行佥事只管放手施为,只要不是故意以身犯险,老夫绝对唯佥事马首是瞻!”
“如此,就多谢前辈了。”明白对方是在主动帮自己加强此行的主将地位,李彤心中好生感激。
“李老板请入内休息,各位老板,也请早点安歇,养精蓄锐。”该点的地方都已经点到,邓子龙便不
再啰嗦。深吸一口气,瞬间又变成了海上讨生活的船老大:“咱们该看的风景,都看过了。该继续赶路了。小方,小四,你们俩轮流上望斗,辨明方位!”
“崔永和,你用牵星板跟丁三对照,千万瞅准了!”
“陈青皮,放下左侧的披水板,不要让船偏离航道太远。”
“周建良,带人清理甲板,检查船身!“
“小顾,侧帆,切风,注意随时调整翻船帆方向!
”
…
“得令啊!”周建良等人答应着,各奔岗位。彼此配合着,将四桅沙船操得又稳又快,就像一条掠海而行的梭鱼。
李彤、张维善和刘继业等人,却没奉命回船舱休息。而是借机活动筋骨,舒缓血脉,以免船上闷得太久了,大伙儿的身子骨都生了“锈”,耽误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一些扮做伙计的随行兵卒,见三位上司都如此认真,也纷纷从船舱里钻了出来。打拳的打拳,劈腿的劈腿,忙得不亦乐乎。。
大伙儿耳畔听得涛声澎湃,腋下感觉到凉风习习,豪气从心底油然而生。只觉得天空海阔,何处都可以去得。世间沟壑,全部可以踏平。
临近几艘商船上的水手和伙计们,见四桅沙船上的海客个个精神抖擞,很快也受到了影响,一边抓紧时间清理船身,调整船帆,一边引吭高歌。
“东海里有一头老王八,兴风作浪脾气大,爷爷不信他的邪,卖屋买船船作家…”
“陆客切莫夸有钱,且看云间蓬莱山。珍珠如沙金如铁,珊瑚象牙随手捡…”
“…劝君莫羡丞相位,劝君莫羡封侯贵。昔日他家帝王孙,运去尽葬鱼鳖腹。何如老子船上闲?坐看巨浪如青山。艰险机忘随处乐,顾盼老小皆团圆。”
“万里鱼虾皆可餐,眼底是非都不管!兴来移棹过前汀,满船白雪芦花暖!”
…
海风呼啸,却吹不灭年轻人的心头热火。
前途艰险,却吓不退走海者的万丈豪情。
大伙且行且歌,很快将乌云和龙吸水都甩得不见踪影。又过了一会儿,波涛也变得微乎其微,湛蓝的海面,平整如镜。铁锅般大小的太阳,从身后落向大海,烧得天也殷红,水也殷红。
景色无比壮丽,每个人贪婪地瞪圆了眼睛,迟迟不愿扭头。就在此时,从高耸的主桅望斗上,忽然传来
一个焦急的声音,“舶主,船,大船。东南方向,三桅,布帆,长鱼型,正在追赶咱们,相隔不到十里。”
“海盗!”没等李彤等年轻人作出反应,邓子龙、周建良和关叔三人俱已勃然色变。分头扑向舵楼,侧舷和中央桅杆,宛如三头受惊的海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