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留他一命。我要他有用,等会儿,咱俩两个一起审问他!”史世用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赶紧伸出手,死死握住了李彤的手腕。
即便反应再迟钝的人,到了此时,也应该知道了史世用这样做,必有缘故。李彤想了想,欣然点头,“就依世叔
!”紧跟着,又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嫡系,“顾千总,你带几个人先绑了倭寇,押着他们上船。继业,你派人把这里仔细搜上一遍,以免有漏网之鱼。盛哥儿,你带人寻找干柴,布置灯油,准备放火!”
“遵命!”
“是,姐夫!”
“是,少爷!”
顾君恩、刘继业和李盛三人,欣然答应,然后各自带着几十个弟兄去执行任务。目送二人离开,李彤想了想,再度将目光转向史世用,“世叔,你们锦衣卫的事情,小侄不便…”
“借一步说话!”史世用知道继续隐瞒下去容易产出误会,立刻大声打断,“没什么不便的。几句话,就能说明白。临行之前,老夫跟上头通过气,可以便宜行事!”
说罢,单手从地上拎起小西飞,如拎着一只鸡仔般,拎向一间看上去还算齐整的木屋。
木屋内还生着炭盆,幽兰色的火焰与烛光一道,照亮发黑的墙壁。墙角旁,乱七八糟地堆着倭国武士们没来及穿戴的甲胄。屋子正中央的朝鲜式小炕桌上,一盆刚刚煮好
的狗肉,隐约还冒着热气。桌子四周,几个酒壶东倒西歪,将里边没来得及喝的酒水洒了满地。(注1:吃狗肉是朝鲜自古以来的传统,非杜撰。)
“你这厮,倒是会享受!”仔细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儿,确定屋子内的确没有忍者隐藏。史世用狠狠将小西飞掼到炭盆旁,大声奚落。
“冷,实在太冷了!”小西飞被说得脸色发红,跪在地上,小声自辩,“没想到朝鲜这么冷。将爷,这位将军,小的生来就不是块打仗的料。我家主上,也从来没想过与大明天兵为敌。二位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只要小的知道,绝不敢做任何隐瞒?”
“闭嘴!”嫌弃此人啰嗦,史世用大声呵斥,“老实跪着,该问你的时候,自然会问!”
“是,是!”小西飞只求活命,老老实实地跪好,将头顶在地上,做待宰羔羊状。
“他是小西行长的人,应该在某个场合跟老夫碰过面儿!”急于打消李彤心中的疑虑,史世用斟酌了一下,非常认真地解释,“老夫跟你说过,因为平壤兵败,小西行长受到了同僚排挤,心中十分不满,所以,故意向外走漏
了倭寇去攻打幸州山城的谋划。而老夫假扮成商贩,最近一直住在王京。那边有一些朝鲜望族,脚踏两只船,跟倭寇和锦衣卫,都暗中多有往来…”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其实没必要解释得如此仔细。锦衣卫行事,向来只受大明皇帝(和太监)约束,也只对大明皇帝负责。上至宰相,下至地方官员,都没资格过问。而作为专门刺探监督周边诸国情况的北镇抚司,更有资格不对外人吐露自己的秘密。毕竟,刺探敌情不像领兵作战,可以摆明了车马。很多手段,原本就不能见光。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史世用却不愿意让李彤、张维善和刘继业三个,今后看向自家的目光之中,带上任何不屑和怀疑。虽然那些不屑和怀疑,对他其实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哪怕李彤去备倭经略宋应昌面前对他进行检举,而宋应昌亲自出马,将官司打到北京,他都有绝对的把握,自己会毫发无伤。
“世叔不必如此!”李彤原本就没怀疑过史世用对大明的忠诚,听对方越说越仔细,赶紧笑着摆手,“且不说您老对晚辈有过点拨之恩,以您老现在的地位,怎么可能跟倭寇暗通款曲?这件事到此为止,您没必要再解释,说
得越多,您将来的处境就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