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跑出一身汗来,自然就会好许多!”李彤倔强地甩开他的手,挣扎着返回屋子中央,继续给自己顶盔束甲。“人生地不熟,躺在这个村子里养着,才是等死。”
“那也不能继续让冷风吹,你等着,我去找辆马车!”张维善说他不过,只能退而求其次,“你坐着马车跟大伙一起赶路,反正咱们有的是备用战马!”
“别胡闹!”李彤努力站稳身体,接过李盛递过来的头盔,重重地扣在了自己疼得发炸的脑袋上。“有一大半儿弟兄都是从祖将军的前锋营抽调来的,原本就没怎么把我这个千总放在眼里。这当口我要是坐了马车,接下来就甭想再指挥他们得动!”
虽然内部衬着一层柔软的皮革,但因为天气影响,镔铁打造的头盔依旧又沉又凉。然而,他的脑袋,却瞬间觉得舒服了许多。努力活动了一下胳膊和大腿,做出一幅没生病的模样,缓缓走向门口。双脚才迈过门槛儿,身体忽然又是一软,冷汗顺着额头淋漓而下。
“小心!”张维善和李盛大惊失色,慌忙追上去,一左一右搀扶住他的胳膊。
“没事儿,上了马就好!别扶我,小心被人看见!”李彤喘息着摇了摇头,挣脱胳膊,继续缓缓走向屋外,每一步,都努力表现得比上一步轻松。
“子丹,别撑着了,大不了咱们回南京去。饿不死你,也饿不死我!”张维善胸口堵得几乎无法呼吸,再度追上去,低声劝说,“功名再重要,也比不上小命儿重要。这样下去,根本不用跟倭寇交手…”
“你知道为何当日刘继业一提离开南京,我就欣然响应了么?”李彤扭过头,笑容疲惫,眼神却无比倔强,“咱们两家,根本没咱们自己想得那么有背景。在寻常百姓看来,咱们好像有权有势。你我自己也曾经这么认为。勋贵之后,有背景,祖上还是开国元勋!呵呵,呵呵。”
摇了摇头,他的笑容越来越苦,声音越越来越低,“但是在真正有权有势之人眼里,咱们俩其实就是两条咸鱼。从刘方、严锋再到那个咱们面都没见过的府尹,人家看咱们,跟咱们以前看寻常百姓一模一样。
都是咸鱼,啥时候想吃啥时候吃,想蒸就蒸,想煎就煎,想熬汤就熬汤。”
“守义——”看了一眼仿佛冻僵了一般的张维善,他抬起手,将额头上的冷汗连同脸上的泪水一并抹去,“来辽东,是咱们这辈子唯一不当咸鱼的机会。我不想再当咸鱼,这辈子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