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有了后来长兴侯下令收走蒋家亲戚侵占的官廊房,而他只能忍气吞声的事。
再就是最近,他发现长兴侯经常独自出入禁宫,不让内官陪同,又多次翻阅禁宫内封存的绝密档案,找留守老太监询问允文帝与卓远旧事,种种行迹十分可疑,怀疑他与允文余孽有勾结。鉴于上两次的失败,蒋综这次的密报上不说长兴侯“不思进取”了,改为“……骄横跋扈,自恃有功,专恣横暴,所为多不法,举止傲慢,无人臣礼”等四十二项罪名,同时有意无意透露长兴候为了拉拢官员,经常攀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现在南京整个官场,几乎人人都跟长兴侯是拐弯抹角的亲戚了。
今日一早他收到了皇上的批复:长兴侯身份尊贵,既“骄横跋扈,举止傲慢”,又如何会放下身段跟下官攀扯亲戚?简直前言不搭后语,不知所言。长兴侯做什么事,你以后不要管了。
蒋综收到批复后差点当场昏死过去,太阳穴突突的跳。本朝皇帝对内臣的信任甚于外臣,他在南京这么多年,从魏国公和成国公手上抢来大权,没想到因为一个长兴侯,竟然被皇上训斥了。他实在不能接受,坐在家里心神震荡,这才来晚了。
“蒋公公?”长兴侯还在耐心的等他回复。
蒋综回过神来,干巴巴的嘿嘿一笑:“侯爷审案何须问咱家,您不是一向依自己心意做事么?”
他这么一说,相当于放弃了蒋隋,蒋隋惊讶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蒋太监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他的心一沉到底,知道这回是逃不掉了。
蒋隋是个很聪明的人,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非常识时务的赶在长兴侯喊打之前爬起来,将炮制虚假合同、诬陷林忠的事情一股脑自己招供了。
至此安必美南塔扣留进贡象牙私卖案和蒋隋等人私结外邦番船制造违禁宝匣案顺利结案,顺便洗刷了林忠的冤屈,外邦使节平安脱身,几个揽户与一众工匠都无罪释放。唯有蒋隋及手下因恶意骗签虚假合同、诬陷工匠、欺行霸市等罪名被判三日后游街示众、流放充军。签合同时作见证的里长、甲首因为没有起到监督作用,各自罚银五十两;江宁县令糊涂办案,差点造成冤假错案,罚俸三月,并记过错。
如此判决既惩罚了奸商,又保住了南京官场的遮羞布,官商互利的局面得以保全,旁观的官员和与案相关人员一致表示没有异议。退堂后,几家欢乐几家愁,安必美南塔对长兴侯因势利导的判决心服口服,对沈钰的拔刀相助感激涕零,表示改日要登门拜谢、与沈家建立长久而更深层次的合作关系。
所有揽户和工匠都松了一口气。
林忠被当场释放,并在里长甲首的见证下拿回押金和应得的工钱,出了守备厅后一家四口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沈钰叫自家的马车送林霜和林忠一家回到李四巷,并约好三日后一起去观看蒋隋游街。
林霜第一次参观了林忠一家住的这间小小的廊房,见前后两间房屋窄小阴暗,屋里弥漫着一股酸腐味,这几天陈娘子无心打理酸菜坛子,酸味都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