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却在此时,四周满是盘亘墙壁的模样变了。
刺目的光芒扩展开来,祝枝寒不由捂住眼,她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说不出是忧虑还是喜悦。
再睁开眼时,她发现这里成了一片绵延无际的海,在海洋的尽头,明日高悬。
而她与天目魔,就踩在海滩的礁石上。
极昼海。
祝枝寒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名字。
这时,天目魔哀嚎一声。
祝枝寒不明所以,片刻后反应过来。
这地下的魔族久未见太阳,而且天目魔一看便是眼力很好的样子,突见阳光,这下怕是被刺激得不浅。
不过这天目魔倒是挺有包袱,很快稳住身形,默默背着太阳光,睁开眼,只是两眼还在泛红。
他说:“哦,这方空间的主人定是被我这心绪所打动,才变换了模样。”
祝枝寒:“……”
天目魔:“就说嘛,要放下。”
祝枝寒不理他,仔细感受了一下,那种心绪被牵动影响的感觉还没有消失,他们其实还处在那方空间里,只是显露出来的样子变了。
想起先前听到的那声叹息,她心中微动,隐隐感觉这方空间在整个‘女泣’中,或许是个重要地点。
她尝试说:“既然您看着这边,您所求是什么?为何将我们拉进这里,不把我们放出?”
“若您心中有憾,需要我们帮忙,不妨明示。”
天目魔失笑,心中想:这些有灵性的器物大多脾气古怪,哪有说什么,对方便答什么的。
他开了个玩笑:“许是它闷久了,想把咱们关进这里看看热闹呢。”
“看热闹?”
天目魔含笑,有意地卖弄:“那是自然,我进过境可是多得很,有时候,没有热闹看,它们还会刻意的制造挑唆呢……”
一语成谶。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天震了起来,地也震了起来。
如果把这方空间比作一个蛋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从外面把这方空间打破。
天边袭来一道灼热的刀光。
直觉忽动,天目魔及时侧过身,但是还是不够快,身子瞬间被削下了一半。
具有腐蚀性的血液自断口处冒出来,往下流淌,落在沙滩上滋滋作响。
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敌人?
他心中大骇。
高等魔的恢复能力极强,他那被斩断半截的身子,有肉瘤在断口那里鼓动,形似一颗颗眼睛,争先恐后往外冒出。
天目魔心知这是一个他绝对对付不了的敌人,想逃走躲藏起来。
然而噩梦般恐怖的微压倾轧下来,叫魔无处躲藏。
有道身影闪过,立在他身侧的美人被那道身影带走,站在离他数尺之外的地方,好整以暇。
涨潮了,海水没过他的脚掌,沁凉。
一如他此刻心境。
这方海滩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然而凭借天目魔的直觉感知的到,周围其实步步是杀机。
“我与阁下无仇无怨……”
他做出示弱的模样,内心却隐隐发狠。
魔族斗凶斗狠是常事,既然对方不让他逃,他也没有再畏怯的道理。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天目魔暗暗发动自己的天赋能力,朝两人看去。
他的称号的意思可不是长了一千只眼睛,而是可以窥见本真,不管是对方的跟脚还是弱点,都……
凭借这样逆天的能力,他战胜了不知多少比他更强的敌人,一路走到现在。
若不是他怕窥见不该窥视之物,常年把眼睛关着,他的阶位还要比现在更往前。
但这一看,双眼发烫。
那无处不在的漆黑魔气,布满了这整个空间,如一道虚幻的巨龙盘踞。
而且这魔气给他一种熟悉感,好似他曾经见过类似的存在。
莫非是……
他睁大了眼。
是了,在眼前的那位身上,除了魔血,他还看到了一丝属于人类的……
不光是那位,那个他看中已久的美人,身上甚至没有魔血,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
等等,在那个人类身上还有一个东西。
天目魔不由细看了两眼。
看样子,那个东西是藏在美人的背囊里,小小的……
不。
不!
倏然,他的眼球爆裂,整只魔如同瞎子一般佝偻下去,再也不顾风度,在地上打滚,哀嚎出声。
“他怎么了?”
祝枝寒看着这大魔忽然中邪了一般的举动,心里有些发寒。
鸾梧注意到她的不适,抬起手,挡住祝枝寒的眼:“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罢。”
鸾梧抬起手,一柄魔气凝成的长刀射过去。
直直洞穿天目魔的心核。
这只在魔域榜上有名的大魔,就这么没了声息,很快化作灰烬,消失在了这方空间里。
鸾梧看着碍眼的东西没了,这才把遮挡着小徒弟视线的手放下来。
只是另一只手仍然紧紧牵着。
祝枝寒眼睫颤了颤,看到那地上的残灰:“怎么将他杀了?我们的计划……”
鸾梧鲜少的带了几分任性:“不管他,总会有其他的机会。”
她清醒的时候向来稳重,如今摆出这幅不管不顾的样子,祝枝寒看了,只觉得她十分可爱。
也登时什么都不顾了:“嗯,那便不管。”
原本她处在陌生的环境,与那大魔相处,不得不时刻提起精神。
既怕对方忽然发难,又怕自己掩饰不好暴露的身份。
如今鸾梧找来,她终于可以松懈些许。
“师尊是怎么找来的……”
话未说完,祝枝寒唇上微凉,鸾梧的食指点在上面:“嘘……”
被这方空间放大过的情绪在胸中乱撞,祝枝寒感觉热度自被触碰的地方,火烧一般,往整张脸上蔓延。
她忽然希望自己的面皮厚一点,至少这一刻不要被鸾梧瞧出来。
鸾梧轻声道:“我们现在不说这些。”
“这些时日我常常思量,我以前做得实在不好,总想要加倍的补偿回来,又不得方法。”
祝枝寒下意识蹙眉:“不……”她的师尊明明很好了。
但沿着鸾梧所说的话,她往前回想。
那些她时常摸不着头脑的举动,终于有了缘由,许许多多个凑在一起,拼成一个她想也不敢想的结论。
鸾梧道:“听我说完。”
这个时候的她是十分坚决的,那双红色的眸中是满满的认真,近乎虔诚。
祝枝寒的心慢慢静下来,脸上的热度却不减反增。
鸾梧右手自虚空中一握,天目魔那还未完全消散的本源力量,被她吸取了过来,凝成一条彩色的线。
她点了点祝枝寒戴在腕上的那枚佛珠,佛珠被她的力量所牵引,散落开来,悬浮在半空中,由这条彩线穿引而过。
鸾梧把这全新的佛珠,动作很轻地复又戴回祝枝寒腕上。
她牵着祝枝寒的手,带她在滩涂上走,让祝枝寒坐在一颗凸起的礁石上,她则半蹲下去,握着祝枝寒的手,抬眼看着此生最能牵动她心绪的人。
这个角度,祝枝寒可以俯视着鸾梧,这意味着两人地位的倒转,鸾梧把自己摆在了较低的位置。
祝枝寒抿了抿唇:“不用如此……”
“要的,”鸾梧抬眼看她,郑重地说,“我心悦你,所以要给我的小姑娘最好的。”
祝枝寒心脏颤了颤。
虽然已经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但真听到这句话时,还是让她眼中有些湿润:“怎么会……什么时候?为什么……”
鸾梧看着她的模样,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酸涩起来。
她闭了闭眼,忽然站起身,紧紧抱住祝枝寒。
早该如此的。她想。
她居然让她的小姑娘等了这么久。
被朝思暮想的人抱住,祝枝寒怔了一怔。
离得这么近,她可以嗅到对方冷质的味道,那么的熟悉。
但是这样的怀抱,又那么陌生。
这是一个……属于恋人间的距离。
身体贴着身体,亲密无间。
在这一时刻,她才真正有了几分真实感,不再怀疑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
指尖颤了颤,她像是个在冰天雪地里独自走了很久的人,终于试探地伸出自己的冻僵的手,触碰她的渴慕之人,她的温暖源。
她抬起胳膊,不甚熟练地回抱住对方。
“却却,我早就心悦于你了。”
鸾梧的手在她的发间缓缓抚过,絮絮叙说着爱语:“只是我太胆怯。我害怕因为我的缘故致使亲近之人遭到厄难,连往那个方向思考都不敢。”
“后来得知你对我的心意,我的第一反应是怕。”
“怕?”
鸾梧垂下眼:“怕将你带入歧途。”
与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有关,她鲜少吐露这些深埋在心底的忧虑,有了弱点的野兽只会被猎人抓住、被更强的野兽撕碎喉咙。
因此此时她说得并不流利,语速很缓慢,像是斟酌着说法:“却却,你是一个奇才,无论是心性还是天赋,哪怕不在我门下,假以时日也会大放光彩。”
“我很怕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踏上了一个原本不会踏上的路,遇到不该有的危险。我是你的师长,我不能僭越,不能诱导你走错。”
祝枝寒轻轻推开她,绷着一张脸:“走错?”
鸾梧立即道:“那是我当时的想法。”
祝枝寒面色微缓。
鸾梧看着眼前的少女。
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含了水光,就像化开的新雪,瓷白的面颊也染绯,色如桃花。
因为做了面容,祝枝寒的模样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但那双清澈如繁星的眼眸,一如往常。
怎么能不喜欢?
在祝枝寒孤注一掷地选择她、信任她、跟随她时,她便再也无法拿诸多理由欺骗自己。
她就是喜欢这个人。
情之所起是她,毕生所求也是她。
全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令她这样喜欢的人。
她轻声说:“后来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便益发感觉自己糊涂,让我的却却受了那般委屈。”
祝枝寒又被叫小名,这次终于反应了过来,耳根通红,抬起手,小小地锤了一下鸾梧的胳膊。
她与人疏离惯了,还不适应这样亲昵的称呼。
鸾梧眼中闪过笑意。
“本想告知于你我的心意,但你那合作伙伴告诉我,那样不是好的处理方式。”
祝枝寒微怔,眨了眨眼。
什么?故事里还有系统小姐的份?
“虽然现在看来,它的话差点害惨我,但里面有些道理是没错的。”
鸾梧看着祝枝寒,极昼海的暖阳撒在她的眼角眉梢,为她镀上一层暖辉。
那双猩红的眸子,看上去都温柔极了:“却却,我心悦于你,想要追你。你也不必立即回复,你可以站在原地,等着我追逐你。”
难道说先意识到自己动心的人,就非要付出更多、受更多的苦吗?
那不公平。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就应该被人追,不用患得患失,什么都不必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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