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搀住沈一贯的臂膀,姚宗文、官应震也上前来到沈一贯身旁。沈一贯脸色煞白,提起手,却说不出话。方从哲赶忙从茶几上端起茶杯,喂沈一贯喝了一口,
沈一贯这才好些了,喘着粗气说道:“事情...要糟!”
官应震却很是不屑,“糟?怎么糟?他们东林敢在这个时候顶撞皇上,无异玩火自焚!”
沈一贯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我问你,皇上降他们的罪了吗?”
官应震这才老实了一些,“没有...”可仅仅片刻的工夫,他又嚣张了起来,“那也是现在没有而已,沈大人你想一想,因为这件事,有多少官员被贬?”
沈一贯气得浑身发抖,“那是以前!你再看看现在!大皇子的生母死了,大皇子又险些丧命于刀下!国本之争已有一十四年了,无论皇上还是我们,俱是精疲力竭的状态,这个时间来
了如此强力的一击,你觉得皇上受得了吗?”
官应震这才反应过来,“对哦!不过沈大人,国本之争落定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沈一贯真的好想把自己的脑子塞入官应震的脑壳之中,“东鲜,你好好想一想!这次冲在最前头的是谁?不是你官东鲜,也不是我沈肩吾,而是李三才、叶向高,是他们东林的人!皇上见他们视死如归勇抗皇权,虽然不喜欢他们,为了大明,也必定升他们的官,大皇子就更不用说了,他能升为太子,全仗东林,等到皇上龙御上宾,太子登基,你想想,太子会重用你我还是东林?”
官应震这才反应过来,“这么说...他们东林就快骑到我
们头上啦?”
沈一贯提手点着官应震,哭笑不得,“...我们...我们得赶紧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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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
檀木方桌上摆了满满的菜肴,虽然坐在桌边的只有一家三口,桌子上却有十二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这就是帝王的享受。
万历皇帝却没有胃口,因为他知道,心爱的女人必定会提那件事。
郑贵妃夹了一片猪肝放在万历皇帝的碗中,假装随口问道:“那件事怎么样了?”
万历皇帝夹起猪肝放入口中,明知故问道:“哪件事?”
郑贵妃瞪了他一眼,“不是说今天审陈矩吗?”
“哦,”万历皇帝应了一声,“他都承认了。”
郑贵妃轻吐了一口气,“承认了就好!这个狗奴才,竟敢派人杀皇子,幸亏洵儿日夜在我身边,我才能保护洵儿的安危。皇上,等这件案子了结了,把太子的事也办了吧?只要洵儿成为太子,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打洵儿的主意。”
果然来了。万历皇帝望着桌上的鱼羹,含糊不清地说道:“再说吧。”
郑贵妃即使再蠢,也听得出万历皇帝是在敷衍。她赶忙给朱常洵使了个眼神,朱常洵心领神会,夹了一片牛肉放入万历皇
帝的碗中,一边乖声乖气地说道:“父皇,您日日夜夜为国事操心,必然劳累,吃一块牛肉补补身子吧!”
母子二人软硬兼施,这让万历皇帝如坐针毡。他索性放下筷子,轻叹了一口气。
郑贵妃见他还不答应,当即便甩了筷子,“洵儿刚出生的时候你就说了,以后必定封洵儿为太子,现在洵儿已经十四岁了!都说君无戏言,你这个君父说的话到底还算不算数?”
万历皇帝有气无力地瞥了她一眼,“我来景仁宫是为了开心,不是来找气受的。”
郑贵妃习惯了被宠爱,现下听丈夫说出这般话,当即双目含泪,“我让你受气了?是,我让你受气了!那你倒是出去啊!
”
万历皇帝愤而站起,大步走出了寝宫。来到外头,冷风拂面,他这才稍稍静了下来。想起下午千人叩首请求早立太子的画面,他心中惊怒交加:朕是皇帝!大明是朕的天下!朕的话才是天宪!
想着想着,他的眼中渐渐有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