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随润又哼了一声,神色大是不满,“既然是你包扎的,你做主就好了,问我干什么?”
阿九不愧是玉清堂最机灵的学徒,当即便答道:“当时是师父为那人诊断开药,后来师父有事去忙了,才由徒儿代劳,现下,自然也当由师父决定该不该为那人解除纱布。”
陈随润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点了点头,说道:“那人的面孔现在怎么样了?”
阿九答道:“这徒儿倒是不知。那人离去还没多少时间,请师父稍等一会,徒儿这就追上去。”言毕即去到沈初九身旁。他是面朝百子柜站立的,沈初九为了让他方便一些,微微转动了脚尖,使正面朝向他,背面自然而然便朝向了百子柜与陈忠恕。
阿九抬起手,开始解沈初九头上的纱布,一边双手绕着圈圈,一边偷偷打量陈随润,但见陈随润踮着脚尖,张头探脑地朝沈初九往望来,只是沈初九背对着他,他如何能够见到沈初九的面孔?折腾了一会,他知道任自己再怎么费劲,不过徒劳无功,于是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双眼,狠狠盯着阿九,阿九吓了一跳,赶忙躲到沈初九脑袋之后。
沈初九头上的纱布解下来了,他的脸依然是绿色的,那是涂了药的关系,而脸上的几条抓痕明显薄了不少,如同蝉翼那般贴在脸上。
阿九大喜,赶忙回去门口,朝陈随润一揖,说道:“师父,徒儿回来了!那人脸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只要洗把脸,洗去脸上的药迹,便与常人无异啦!师父果真医术高明!饶是扁鹊重生、华佗在世,想来也不如师父这般妙手回春呐!”阿九大拍特拍了一番陈随润的马屁,然后喜滋滋地抬起头,正等着看陈随润满足的笑脸,却有一道凌冽目光朝自己射来。他这才醒悟过来:糟糕!方才的伎俩被师父识破了!这...
这该怎么办?
陈随润冷笑了一声,“那就好,那就好,学医便是为了治病救人,能让伤者痊愈,再好不过。阿九啊,去后院打盆清水,让那人洗洗吧。”言毕,背负双手大步出门而去。
阿九咽了一口口水,与沈初九说道:“沈捕头,你在这等一会,我...我去去就来。”
才穿过二门,阿九便见到一个背影立在内院正中,看那人双手负后、衣着华丽,不是陈随润还是谁?他谄笑着迎上前,走到陈随润身旁轻身说道:“师...师父...”
陈随润立时转过身子,抬起手狠狠揪住他的耳朵,厉喝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
阿九惨叫连连,赶忙将脑袋往陈随润的右手送去,试图减轻一些疼痛,“疼...师父...疼...”
陈随润面目狰狞,赫然一副屠夫的模样,“如此不孝徒弟,疼死你算了!”一边说着,手上愈加使劲。
阿九赶忙求饶:“师父...徒儿的耳朵要掉了...师父...师父!!!徒儿这是为了你好,你听徒儿说呀!”
“为我好?”陈随润双眼大扩,“你当我是傻子吗?”
阿九生怕自己的耳朵果真被陈随润拧下来,赶忙抬起双手罩在耳朵两旁,“师父...师父...您先放手听徒儿解释,等你听完若仍是觉得徒儿做的不妥,再惩罚也不迟啊!”
陈随润哼了一声,松了手背过身子,一边冷冷说道:“说!你要是说的不好,就给我去罚抄《本草纲目》!”
“啊?!”阿九吓了一跳。《本草纲目》共有五十二卷一百九十二万字,要想抄写完毕,得到猴年马月啊?可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反抗了,在脑子里捋了捋思路,他说道:“一个月前,师父与沈捕头大吵了一架,说‘我若是再救你我就是狗’,师父会这样说,正是气沈捕头不自爱,沈捕头查案有方,对于人情世
故却不太懂,所以没有明白师父的苦心。今日沈捕头又来了,师父担心徒儿医术不精会害了沈捕头,这才亲自来到大堂,只是沈捕头愚钝,没有向师父道歉,师父何许人也,乃是吴县的名医,沈捕头没有道歉,师父自然不能出手,可徒儿知道师父记挂沈捕头,倘若徒儿当着师父的面将沈捕头脑袋上的纱布解开,师父必定目光闪烁,这要是被沈捕头捕捉到了,那可是会影响师父在沈捕头心中的形象的,所以徒儿才将沈捕头的脑袋转了过来。不过师父你也不要着急,马上要过年了,沈捕头虽然不懂人情世故,却不会忘记师父的恩德,到时候必定会带着两位夫人上门拜年道歉,那时师父再原谅他也不迟嘛。”
阿九不愧是阿九,这一番话恰到好处地说到了陈随润的心里。
陈随润背对着他,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待他说完,却是说道:“谁说我着急了?”
阿九赶忙认错,“这一点是徒儿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