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炼功
天下太平,县衙无事,沈初九便索性拿着郝个秋给的秘笈去了钓鱼亭,而后面朝着栈桥就地而坐,开始翻看郝个秋给的秘笈。只见第一张纸的正上方写有三个大字,“水炼功”,看那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端的是气势磅礴,刚劲勇猛。沈初九望着那三个大字,不由得暗暗佩服,想到:看郝前辈这字十分漂亮,想来他应是书香门第出生,怎么后来却加入了双龙寨?啊,我对郝前辈的往事一无所知,哎,收人恩惠却不知恩人过往,不免有些无礼。
叹了口气,他又想到:水炼功?所谓“炼”字,乃是以火烧灼锻炼,怎么郝前辈却说水炼?
他继续往下看,“水炼功”三个大字下面是几行小字:炼者,以大火之熊熊,行登天之捷径,而练功讲求细水长流、持之以恒,故习武者万不能妄想一蹴而就,唯有由浅入深、循序渐进,方能水滴石穿、磨铁成针。故吾将此书命名为“水炼功”,水字在前,恒
以当先,炼字在后,如琢如磨。
沈初九恍然大悟,原来郝个秋将此秘籍命名为水炼功,是要他以水磨工夫行火炼之事,这样练出来的武功,才够深、够硬、够强、够勇!
明白了如此原因,沈初九满心欢喜,赶忙抽了第一张纸垫在最后,然后急急向第二张纸看去,第二张纸一左一右画着两个小人,看那左边小人两脚开立,右边小人劈腿在地,他立时明白这张纸讲的乃是基本功。盯着两个小人看过片刻,他往下看去,只见下方又有几行小字:马步、开筋乃是两大基础,若想习得一身高强武功,须得先练好这两项,马步稳而下盘定,下盘定而出拳沉,出拳沉方能算得入门,而若想使拳头出得更快,更准,又须开筋,开筋之后双臂可挡四方、双腿可扫八面。
沈初九将此话牢记心中,急急去看第三张,第三张纸上也画着一左一右两个小人,看左边小人扎着马步而一拳在腰一拳向前,不消说,这个小人正在出拳;看右边小人收拳在腰而举脚前踢,不消说,这个小人
正在出脚;再往后看,画的俱是基础练习,如蛙跳、攀高、跑步、投石...直到第十五张,才不见了小人。
第十五张纸上写了一行小字:倘若你能将前十三张纸所记练习一一做完,并且能够持之以恒,你的身体将远超常人,达到“武人”的境界,翻过这张纸后,我详细为你讲解剖析了一套拳法,此拳法说不上高深奥妙,练到精处也能以一敌十,但若你不能将之前的练习做完,即使习成了如此拳法,不过多了招显摆的本事而已。切记,杀招与花拳绣腿的唯一区别,只在于“炼”,炼得够深,劲够足,莽夫也能杀人,炼得不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即使习成无上拳法,不过绣花枕头。
原本沈初九兴致勃勃地想要一口气将秘籍先阅览一番,读到此处,忽然心潮澎湃。郝个秋的本事他见过,徒手捏断栅木、踏水而行、纵身青云上,郝个秋的话,自是如同天宪那般不可违背,既然郝个秋说需先将前头的练习一一做完并且持之以恒,然后才能学习
那套拳法,照做便是!
他将那一叠纸按顺序整理之后,放入怀中,在钓鱼亭内便开始了基本功的练习。首先是马步!
马步和开筋是最基本的练习,他一直练到午时,而后才急匆匆去了县衙,徐茂才告诉他县衙无事,他便与徐茂才说道:“倘使有事,还请徐大哥来我家找我。”徐茂才点头答应。
吃罢午饭又小憩了片刻,他将秘籍摆在书房的书桌上,而后去了后院,开始了“出拳”的练习。
出拳看似简单,其中奥妙之精微,难以捉摸。以郝个秋的说法,出拳需心到、拳到,至于其他动作,纯属多余。这一做法看似简单,实则极其困难。常人出拳,力自脚始,经由脚踝、膝盖、髋骨腰身直至肩膀,方能出拳,一拳打出,身子必定跟着扭转,这期间带了许多不必要的动作,倘使在腰间挂一个铃铛,无论你如何控制,一拳打出,铃铛必定出响。
双手各出百拳之后,沈初九收了架势,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想到:倘使郝前辈也在此处,便能指导我究
竟该如何出拳。可他现在身在孝龙村,且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我可不能再随便去打扰了。练吧,自己练吧,兴许千拳、万拳之后,我能从中悟到什么。
沈初九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摆好架势,再次开始出拳,一百拳、两百拳、三百拳、四百拳、五百拳...直至一千拳。随后他收了拳,改练出脚。出脚与出拳差不多原理,皆是站定立稳之后,笔直向前攻击,只是出脚需牵动更多部位,也就更累一些。当他出完第四百脚,双腿已是不住打颤,他强忍着憋住一口气,继续出了三十六脚,当左脚踏下落定,要出第四百三十七脚时,支撑的腿终于受不了,右脚出去之后,左腿失去力量,整个人登时摔在地上。土地被寒冷的气温冻得生硬,他摔在地上,却不觉得疼痛,因为下半身几乎已经麻了。
既然摔了,就索性休息一会吧。他坐起身子,双手先抓住左脚脚踝,拉着左脚放到右腿下方,又抓住右脚脚踝,放到左腿下方。盘起双腿后,他深深吐纳着
望向已经变红的天际,天空之中白云朵朵,西方的白云已经变红了,东边的仍是一片雪白。他忽然想起了郝个秋和焕焕、想起了柳岁寒和海教谕、想起了陈忠恕和刘财富,也想起了景凤和吴依凡。有人已经合眼逝去,此生再也见不到面;有人虽然健在世上,却好似阴阳相隔;有的人近在咫尺却好似远在天涯,有的人会生生世世陪在自己身畔。
于是咬咬牙,他又站起了身子,重新开始出第四百三十七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