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九轻声说道:“三少爷死在牢里,或多或少,我都脱不了干系的。”
刘上进瞥了一眼盖住尸体的白布,问道:“三弟他...是怎么死的?”
沈初九轻声答道:“是一头撞在墙壁,撞死的。”
刘上进已开始有些颤抖了。他仿佛亲眼见到在牢里痛不欲生的刘金银为了解脱而一头撞向墙壁。他盯着那白布许久,颤声问道:“...我能看三弟最后一眼吗?”
沈初九只是微微点头。
刘上进拖着沉重的步子,花了好大的劲才来到床边。洁白的粗布已经渗出了些许的血渍,血渍以下两寸凸起的部分想来便是鼻尖。他颤颤巍巍抬起手捏住粗布一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其掀开,白布之下的果真是刘金银。刘金银额头一片血肉模糊,整张脸已经变成了暗灰色,想来已死了有段时间了。
朝夕相处的兄弟从此阴阳两隔,刘上进只觉胸口猛地一疼,一口气便堵在了那里,咽不下,也吐不出,良久良久,这口气才终于从鼻子呼了出去。他抬起手正要抚摸刘上进的脸颊,忽然一声尖叫传来。他吓得立时后撤一步,赶忙转头望去,原来三夫人来了。
“儿啊!我的儿啊!”
大冷天的,三夫人只穿着薄薄的内衣,哭抢着奔入了灵堂之中,当她望见刘上进后,登时止了哭腔,转而变做凶神恶煞的狰狞面孔,大吼道:“刘上进!昨天中午你分明在布店,听见你三弟的声音为什么不出来帮忙!都是你害死了银儿!”言毕,高高扬起双手
冲向刘上进。
三夫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见一个人便认为是那人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刘上进站在那里不躲不闪,任由三夫人扑来,一巴掌掴在自己脸上。三夫人虽已哭昏过去好几次了,盛怒极悲之下,这一巴掌倒也劲道十足,竟将他打得向后跌去。他一屁股摔在地上,右臂不自觉地向后甩动,右手摸到了刘金银的一只脚,冷的。
福寿街刘记布庄的掌柜见状赶忙抢上前,张开双臂护在刘上进身前,任三夫人拳打脚踢,“三夫人...三夫人...这不能怪大少爷啊!大少爷晚上要抄写布店的账目,白天都用来睡觉了,他哪里知道布店昨天中午发生的事?”
三夫人早已被丧子之痛冲昏了脑袋,哪里听得进这么多?手上不停、脚下不停、嘴巴也不停,所有的愤怒和悲伤都发泄在了老掌柜身上。
服侍三夫人的女婢和刘员外的妾室们此时也赶来了,两名女婢赶忙拉住三夫人的双臂,一边劝道:“三
夫人,身体要紧,你还是快回去躺着吧!”
刘员外的妾室们也劝道:“是啊姐姐,身体要紧,快回去吧!”
女婢和妾室们连哄带骗又拉又抢,终于是将三夫人带了回去。老掌柜挨了数不清的巴掌拳脚,此时叹息连连,“大少爷,你也快回去吧,说不定过不多久三夫人又来了,我一把老骨头,可撑不了这么长时间!”
刘上进只得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子。临走前,他转头瞥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沈初九,曾经风光无限的吴县铁捕,如今却落魄得像是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