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

景凤端了晚饭去到卧房，沈初九仍趴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看书。她不言不语，将托盘放在桌上，而后才走去床边取了蚕丝软枕，轻轻拍打沈初九后背，沈初九有所察觉，这才转头望来，问道：“景姑娘，怎么了？”

景凤垂首低眉，带着淡淡的忧伤，轻声说道：“该吃晚饭了。”

沈初九向窗外看过一眼，天色的确有些暗了。他愣了一愣，顾自呢喃道：“我分明只读了一会，怎么天黑了？”

景凤有心事，便没有接话，只是弯下腰将软枕塞入沈初九胸口以下，又取了一只矮凳放在床边，随后才回到桌边捧起素面放在矮凳之上。

沈初九臀部和左肩有伤，仅有右臂能够使劲。他用右手抓住床头，将脑袋挪向床边矮凳，而后握了筷子开始吃面。

景凤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望着沈初九。

吃过几口素面，沈初九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平日里景凤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休，今日却为何沉默寡言，是累坏了吗？他放下筷子架在碗上，转头向景凤望去，果见景凤面色不佳。

他忙问道：“景姑娘，你还好吗？”

景凤微微摇头。

他又说道：“是不是太累了？我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大事小事都要你亲自上阵，的确是辛苦你了。”

景凤扯了扯嘴角强做欢笑，而后向大碗努努嘴，“快吃吧，不然面该凉了。”

沈初九这才放下心，重新握起筷子吃面。吃完面，景凤开始收拾，沈初九则挪回原位，取下软枕放在一旁，继续读书。

出门前，景凤呆呆望着沈初九的背影许久，终究没有说话，只是默然转身出去了，背影竟有些萧索。

陈枳安候在厨房门外，见景凤端着托盘走来，忙迎上前，伸出双手。

景凤明白他的意思，便将手里的托盘递了过去。他露出笑容，等待着景凤的微笑，景凤却什么也没说，交出托盘之后便转身走了。他一愣，望见了景凤脸上的悲伤，可他不能说话，不能告诉景凤自己的关心。他这才觉得有些烦躁，自己怎么就是个哑巴？

景凤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宅内。为何家大了，却反而无处可去？以往在杨雨街的小宅子里，两人时时陪在一起，读书写字，吃饭聊天，现在搬到玉华街的三进大宅了，却不知自己该去哪里。

去卧房陪沈公子吗？他此时正专心致志地看书，我在与不在有何区别？况且他即将迎娶吴姑娘，往后更没有时间陪我了。

那我还能去哪里？

景凤站在后院的那一方空地之前，深深叹了口气，觉得很是凄凉。她忽想起了前几天念过的陆放翁的一首诗，“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