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才、陈老二与陈珂宇一家三口蹲在地上围成一圈,全神贯注地在盯着什么。
沈初九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徐大哥”,徐茂才似乎并未听见,仍是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又喊了一声“陈大哥”,陈老二转过头来,满脸茫然神情呆滞,仿佛灵魂已被抽走,只剩下肉体尚在人间。
他不禁有些疑惑,快步去到陈老二身旁,低头望向正中,只见一只盛有浅浅一层清水的纸船搁在铁丝做成的三脚架上头,纸船底下是一盏正在燃烧的油灯,灯火文静,一声不响地灼烤着船底。
纸船由纸折叠而成,按理说来遇火则燃,而油灯烤了好一会,那纸船仍是安然无恙。
沈初九也觉得好奇,便在徐茂才与陈老二之间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膝盖,望着纸船与油灯怔怔出神。
一切仿佛静止了那般。正中,油灯的文火慢慢烤,黄里透红的火焰灼烤着船底,纸船却未有丝毫变化,外头,六人各自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望着纸船不眨眼。
廊下屋前偶尔有下人经过,见老爷、夫人与少爷齐齐悄无声息地蹲在地上,不敢打扰,蹑手蹑脚地匆匆来回。
约莫一炷香之后,油灯仍是油灯,纸船仍是纸船。
沈初九注意到纸船内的清水减少了,也注意到陈珂宇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忽然意识到接下来可能有事发生,至于究竟是什么,他无法推测,以防万一,他做好了应对最糟情况的准备。
时间仍然在流逝,六双眼睛十二道目光仍然盯着灯火与船底,众人的心中满是疑惑,为什么纸船还不烧呢?
盛在纸船内的清水终于被烧干了,只听得“嗤”一声响,先是船底烧破了个大洞,眨眼之间整艘纸船便被彻底吞没,赤红火焰张牙舞爪耀武扬威,过不一会渐渐消了下去,纸船化为了一堆灰烬。
沈初九见之大觉奇妙,情不自禁鼓掌叫好。
陈珂宇很是得意,双手抱胸,望着沈初九满意点头,仿佛课堂上的夫子。其父母却是惊魂未定,互相拍着项背以做安慰。
徐茂才与陈老二也回过了神,转头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并不清楚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珂宇骄傲地说道:“这可是我昨天一整天的发现。”
沈初九忽有些紧张,盯着陈珂宇问道:“你昨天一整天的发现?”
陈珂宇点了点头,说道:“对啊!前天书阁大火,我便想起湿木头无法烧着。我听卓婆说是因为湿木头有水,所以无法烧着,可究竟为什么湿木头有水便无法烧着,我却是不知,于是我从家中取了纸、布、木柴之类,装在包袱之中去到太湖边上,分别将纸、布、木柴打湿,而后放在火上烘烤,当纸、布、木柴湿淋淋的时候,并不会烧着,可一旦水被烤干之后,便立刻燃烧了。此便是朱子所倡导的,格物以致知!”
沈初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烤干了就会燃烧,这我们都知道,那么究竟为什么湿木头有水便无法烧着?”
陈珂宇双眉一皱,显得有些气愤,“因为有水啊!”
沈初九道:“方才你不是说,正是因为不知晓为什么湿木头有水便无法烧着,所以带了包袱去湖边格物吗?”
“......”陈珂宇登时语塞,细细回想自己方才所说,好像的确有那么一回事...他兀得有些惊慌,两手十指张开,不住地交叉——放开——交叉——放开,只是任他苦苦思索,木头与水好似打了一个死结,怎么也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