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岁寒道:“因为学生希望自己能够像劲松那般,咬定青山不放松。”
海教谕道:“还有呢?”
柳岁寒闭上双眼,拱起的双手也渐渐放了下来。他的声音轻若蚊蝇,“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嗯。”海教谕点了点头。他知道当柳岁寒说出这层含义的时候,必定已接受了现实,便不再多言,而是说道:“去将初九扶起来吧。”
“是。”柳岁寒拱手答应,转过身正要去往内卧,沈初九已然奔了出来,他右手紧紧抱着左臂,而左肩血流不止,“柳大哥!”
“初九...”柳岁寒眼见沈初九如此,心中大是愧疚,两眼一酸,竟落下眼泪。
方才海教谕与柳岁寒谈话时,沈初九正咬着牙艰难站起,因左肩过于疼痛,并未听到二人谈话,现下见柳岁寒泪如雨下,以为是自己害的。他“噗通”跪倒在地,垂着头大声道:“柳大哥若是厌恶初九,尽管
责罚便是!还请柳大哥再不要去县衙莫名担罪了!人是孙夏杀的,罪责当然也要他承担!”
柳岁寒赶忙将他扶起,“初九,该道歉的是我!你为我洗脱了罪名,我不仅未感谢你,还推开你使你受伤流血...你这伤要紧么?怎么伤得这么重?”
沈初九转喜,嘴角要翘到天上去,“就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
海教谕在一旁说道:“嗯,确实是一点小伤,不过是在抓捕孙夏的时候被砍了一刀而已。”
“啊...这...”柳岁寒一惊,愈发觉得有愧于沈初九。
沈初九嘻嘻而笑,“不要紧的,真的是小伤...哦对了,柳大哥,郎中给你开了药,让你醒来之后服用,你等会,我这就去给你熬。”
柳岁寒赶忙拉住他,“初九,你都流了这么多血了,还是先请郎中看看吧!”
海教谕看了二人一眼,笑过一声,双手负后,慢悠悠踱了出去,“还是我去熬药吧。”
柳岁寒忙拱起手,朝海教谕深深一揖,说道:“海
教谕慢走!”待海教谕走出房间,屋内仅剩下他和沈初九,想起数日之前沈初九在公堂之上因为自己而挨了刑杖,现下又为了抓捕孙夏而受了重伤,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甚至不敢看沈初九,只得别过头去。
沈初九却是毫不介意,笑吟吟地望着柳岁寒,忽问道:“柳大哥,案件的来龙去脉我都查清楚了,但仍有一点不明白,孙捕头与你究竟有何恩德?”
柳岁寒叹了口气,转过头望着沈初九,神情悲切,“我十岁那年,买了些鱼肉烧酒放在竹篮,欲独自一人上山去祭拜父母,那天刚下过雨,地湿路滑,才出城我便摔了一跤,竹篮掉在地上,鱼肉沾了泥土,酒壶也打碎了。那可是花了我一年的积蓄,眼见鱼肉脏了酒壶碎了,我忍不住伤心地哭了,孙捕头恰好路过,问清楚缘由之后,塞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重新去买,还嘱咐我小心一些。”
沈初九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就因为那...一两银子?”
柳岁寒道:“那虽然仅仅是一两银子,却让我得以及时祭拜父母,其价值,不可以物比之。后来我数次
找到孙捕头想还他银两,他却屡不接受,直到那天傍晚来找了我...”
沈初九实在想说:柳大哥,你的命也太不值钱了!但他知道柳岁寒为人处世有自己的原则,自己不好妄加评断,便只是点了点头。
忽有喊声传来,“初九!”
沈初九认出那声音,登时露了笑,与柳岁寒说道:“柳大哥,是知县大人来了!”
“知县?”柳岁寒双眉一紧,正要回避,乐宇达却毫不客气地径直赶来,跨过门槛,见柳岁寒已然苏醒,大笑道:“柳岁寒,你可醒了!”
柳岁寒虽担忧乐宇达有所责备,但毕竟对方乃是朝廷命官,而自己不过一介草民,礼仪不可少。他拱起手,毕恭毕敬一揖,说道:“罪民柳岁寒见过知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