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九心跳骤然加速，赶忙竖起耳朵，侧耳倾听，不愿放过任何细节。

景凤却是不断重复着“他们都想见我来着”，其意图显而易见：你过来抱抱我，我才愿意告诉你。

沈初九心中天人交战激烈：我完全可以就此离去！她不愿意与我告之，我自己去查便是！可方才她说，百花楼的姑娘都去游太湖了，仅有她一人留下，等那些姑娘回来都不知几时了，柳大哥或许早已醒来，发现自己没死，必定又会寻短见，下一次说不准便没有这么好运了，我...我...

想明白了轻重急缓，沈初九便不再犹豫，极力稳着心神，去到景凤身前，张开双臂将景凤抱在怀中。

景凤原本是为了好玩才逼迫沈初九，可当被沈初九抱在怀中的时候，她发觉，原来这个少年的怀抱竟是如此温暖。

没有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没有令人心烦的情欲，少年的衣服虽老旧却干净，少年的心思虽羞赧却纯洁。

她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温暖了，还记得上次被人这样抱在怀中，是在十三年前，那年她五岁，抱她的是父亲...

往事涌上心头，情正浓，悲正切。

斯人却抽身离去。

沈初九望见景凤满脸泪水，不禁有些讶异：方才她不还笑得正欢么，怎么不过眨眼的工夫，却泪流满面？

景凤自知失态，赶忙转过身子，匆匆抹去泪水，一边说道：“三件事你都已经做了，我这就告诉你当时发生了什么。”她的语速很急，丝毫不如之前那般悠悠而妖媚。

沈初九虽然不愿与女子相处，但见景凤如此伤悲，仍是有些心疼，思来想去，最终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她身旁。

景凤余光瞥见，赶忙抄了茶杯一饮而尽，这才有些好受。她做了个深呼吸，左手拍了拍桌面，说道：“坐下来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沈初九却犹豫了。他不知道景凤为何而泣，虽然真相近在咫尺，可若是要以伤害别人换取线索，他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景凤见他犹豫不决，自然明白他心中想的什么，倏忽破涕为笑，转过头露出笑脸，“小小年纪，想得还挺多！坐吧！”

沈初九这才去到桌边坐下，与景凤隔桌相望。

景凤撇了撇嘴，“离我那么远干什么？坐近点。”

沈初九无奈，只得稍稍靠近景凤。

景凤这才满意，点了点头，一双美目竟是纯洁无暇，又有隐隐的期待，“你是想知道孙捕头和陆公子的事？”

沈初九道：“正是，我想知道孙捕头和陆公子为何而吵架。”

景凤稍稍回忆，便道：“其实我并不认识他们两人，只是从别人的吵嚷中听到的。我半个月前来到吴县，本不愿意再做风尘事，可一没本事二没本钱，又不愿意过穷苦的生活，这才进了这来仪楼。虽然不得不

为生活低头，我好歹稍稍挣扎了一下，一天只见三个客人，当然，愿不愿意发生什么，全看我心情...唔，不管你信不信，到吴县来后，我还没有答应过一个男人。”说到这里，她又哧哧地笑了。

沈初九见景凤心情良好，亦觉得愉快。

顿了顿，景凤继续说道：“那天我午时左右起了床，喝了些清茶吃了些糕点之后，便准备见客人，前两位是谁，长得怎么样，我已记不清了，当我送客出门，下到一楼大堂准备点当天最后一个客人的时候，有两人忽然冒了出来，大约便是你说的孙捕头与陆公子了，一人身材高大穿着华美绸衣，另一人肥头大耳看上去一副老实相貌。见他们两人站起，大堂众人顿时起哄，有人喊‘孙捕头今日必定中彩’，也有人嘲笑‘你个卖猪肉的上来凑什么劲’，那个身材高大的孙捕头便叫陆公子滚下去，陆公子不肯，两人便吵了起来，越闹越凶，最后陆公子嘲笑孙捕头命如虫蚁，两人便扭打在了一起，秦妈妈带人将他们二人拉开之后，送他们二人出门，第二天听说那陆公子死了，秦妈

妈为了避晦气，亦为了避风头，便暂时关门歇业了。”

沈初九一字不漏听在耳中，却是有些疑惑，“仅仅是因为陆公子嘲讽孙捕头命如虫蚁，两人便打了起来？这其中有何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