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
沈初九将折叠成方块的绸裤放入怀中,随后转身进入书阁,瘦小身形穿过每一排书架,确认每一本书籍都已归回原位后,才小心带上门走出书阁,走出书院,回了自己家中。
侧躺在床,忆起海教谕的种种关怀,他登觉心头一暖,伸手轻轻抚摸着放在枕边的绸裤,而想起柳岁寒如今的处境,那股暖流尚未游遍全身便消散了,他也再无心思抚摸绸裤。
“天妒英才...实在是天妒英才...柳大哥风度翩翩举止儒雅,怎么就偏偏摊上这事...身为同窗,他们怎么就忍心落井下石...”
沈初九年纪尚小,情窦未开,自然不明白其他学生孤立柳岁寒不仅仅是因为柳岁寒才华出众,还因为那朵娇花的芳心暗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学生时代的爱情,因初见而生,因再见而起,因相处而深,因久念而不忘,这感情无关世俗利益,不讲门当户对
,或许仅仅是那么匆匆一瞥,心中便已烙下了毕生难去的烙印。
此情之纯、之深,向有万世歌颂,叫人向往憧憬。
众学生爱慕吴依凡,吴依凡却独恋柳岁寒,柳岁寒便成了众矢之的,纵使柳岁寒对吴依凡并无心思,他不死,众怒难平。
沈初九侧躺在床,头脑清晰睡意全无。他想坐起,然臀部伤势方有所缓,不可再伤,便只好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心中想到:
陆公子的家建在郊外,方圆数里并无人烟,若是想要寻找人证,无异大海捞针;
案发现场我已去过,纵使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地,亦再无发现任何线索;
加之柳岁寒亲口承认人是他杀的。
要想翻案,难。
凶手究竟为何而杀人?陆公子的母女死在墙边,衣衫整齐,说明不是为情欲;小卧之内的地上洒满奇
珍异玩,说明不是为财。
难道是为仇?陆公子老实巴交,会与谁结仇?
沈初九明白若不是知县乐宇达刚正睿智,柳岁寒怕早已被定罪问斩了。
他叹了口气,忽想起在陆挺家中捡到的那一张红纸,便赶忙下了床,点起蜡烛,后回到床尾捡起衣服,自袖中取出那一张红纸来到桌边,印着烛光细细观看。
但见那一张红纸巴掌大小,写在纸上的“竹叶青”三字柔若无骨,横竖撇捺俱是弯弯斜斜,显然并非出自行家之手。
沈初九捏着红纸,放在鼻下轻轻一嗅,便有浓烈的酒香铺面而来,显然这红纸曾浸染过酒液。
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无非是酒坛碎了之后,残留在坛内的酒液洒了出来,正好打在这张纸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