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大陆,温暖的四月春天,绿色已经染上了大地和树枝,阳光温吞又舒适。
铁城外的乡下,一个低矮破旧的小村子中,不少穷人家的孩子在道路中打闹。
尽管乡下的土道坑坑洼洼还尽是泥巴,也遮拦不住天真的孩童们的快乐。
吴小余是一个才十岁的黄毛丫头,因为家里姊妹多,所以她干瘪瘦小的身体上套着的是姐姐的旧衣物。
吴家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吴小余是家里最小的女儿。
小余小余,在一些人家里,是对新生儿的欢迎和对家庭年年有余的美好愿望。可是吴父吴母给吴小余起这个名字,很明显不是抱着这样好的寓意。
作为贫穷的乡下人,六个孩子的花销对于吴家来说是巨大的压力。
尽管在女帝的治理下,各个地方的生活水平越来越好,可是大陆这么大,贫穷的人家仍然是不小的数目。
州镇的规定:所有的贫困家庭以收入划分,每年都可以领救济金,救济金的多少是以家庭的人员数量来算的。
吴父吴母显然就是这样贫困的典型。为了领取更多的钱,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生孩子。在老五出生时,乡官特地警告过他们,不要再生了,再生下去,他们会被取消领取救济金的名额。
吴父吴母很显然没有听进去,在对多一分救济金的期待下,他们生下了吴小余。
吴小余出生的第二天,两人就急不可耐的去寻找管事的人报户口,没想到被当即取消了贫困金的名额。
没有了救济金,只剩下六个嗷嗷待哺需要喂养的孩子,吴父吴母彻底傻眼了。
他们将这一切都迁怒到了六女儿的身上。
“吴小余吴小余,你就是家里最多余的!你这个扫把星!”
每当生活不如意时,吴母就一边掐吴小余的胳膊,一边骂她。
什么都不懂的吴小余从一开始惊惶的哭泣,到最后在家里沉默不语,假装自己是一个隐形人。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她并没有收到多少来自兄姐的疼爱。而恰恰相反,除了和她年纪相差一岁的五姐之外,其他几个哥哥姐姐也很讨厌她,因为原本属于他们的好吃的不得不要分给自己的小妹,导致每个人都吃不饱,因此兄姐们也经常欺负她。
尽管如此,还是孩子的吴小余还是保持了自己天真乐观的一面,家里不欢迎她,她可以跑出去和其他小孩子一起漫山遍野的玩,只要不回家就好。
直到有一天,提前回家的吴小余听到了自己父母在门板后悄声的谈论。
家里年纪排名前四的四个孩子都已经过了十四岁,可以出门打工务农了,家里缺不了他们。
五妹十一岁,再养一年就可以去和别家定娃娃亲,五妹长得水灵又可爱,不愁嫁,男方的聘礼足够让他们好好的过一年了。
至于最小的小余……又瘦弱,又干巴,整天畏畏缩缩,不能干活也不讨人喜欢,简直是吴家的拖累。
她已经十岁了,胃口越来越大,这个家迟早会被她吃穷。
要不然……卖了吧?
卖给隔壁村的那对傻子兄弟?他们娘可一直想找个女方传宗接代,不会在意小余那么不讨人喜欢的。
或者卖给村头那个五十岁的老光棍,不,不行,这老头没有多少钱可以榨。
吴父吴母讨论得热火朝天,门板外的吴小余恍惚中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决定如何烹饪的鸡。
吴小余一边哭一边跑,结果第二天夜里还是被吴家找到逮了回去,又是一顿毒打。
吴小余哭着求他们不要把她卖给某个残缺的男人,吴父吴母只是冷漠的让两个儿子紧紧地捆起她的手腕。
只比吴小余大一岁的五妹也哭了,她用剪刀对着自己的脸,逼迫吴父吴母做选择:她和吴小余只有一个能嫁出去,如果他们逼迫吴小余,她就要自毁自己的脸。
权衡利弊之下,吴父吴母最终选择了更加漂亮的小五,他们把吴小余带到铁城上去,将她卖给了一家客栈当童工。
吴小余从父母那里刚刚获得解脱,转眼就成为了客栈的奴隶,她的人生从此被一纸卖shen契递到了老板的手里。
幸运的是她没那么漂亮,她瘦小又黑,像是个小子一样,少去了身体上的危险,转而成为了客栈最底层的小工,才十岁就要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干活,晚上十一点才睡下,更是一分工钱都得不到。
尽管如此,吴小余还是觉得这里比家里好多了,至少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吃一日三餐,偶尔捡客人们的剩饭剩菜开荤,而不用担心被人骂了。
在客栈里的生活实在是太累太苦了,只有在深夜里,她才会有时想起自己的五姐姐,不知道现在过得如何,有没有真的被当做童养媳带走。
龙门客栈是铁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不仅在城镇中心,更是有五层之高,除了住宿的人多,前来用餐的人更多。有钱的生意人和名门公子最爱的地方便是这里。
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夏日坐在窗边遥望整个城镇,岂不美哉?
也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为他们端上饭菜、在后台被鞭子抽打的小厮是谁,从哪里来。
吴小余来到客栈工作一年了,她瘦小的背上都是一些鞭痕,那是前半年被管事的打出来的。
她年纪小、力气小,刚开始经常犯错,一犯错就会挨打。幸好以前在家里也总被打,吴小余竟然就这样忍了下来,半年之后,她很少挨打了。
尽管管下人的主管总是爱把她当成小狗一样使唤,因为吴小余不吭声又听话只干活,在习惯了高压工作之后,不在犯错的她自然没有什么理由被打了。
吴小余经常做一些收拾桌子和碗筷、倒泔水刷厕所的苦差事,但偶尔旺季,大厅里用餐的客人太多,她也会被赶着去上菜。
她每次都在客人们谈笑风生的时候将盘子摆上桌面,然后无声又快速的离开。
她身板小,动作又快,基本没有客人会注意到她。
这一次也是一样。
五楼一向是给贵客提供的地方,每个雅间都要许多银两。
一般来说,贵客更讨厌她这样脏兮兮不讨喜的小厮。
吴小余端着盘子,她听到帘后有人在低声交谈。和过去一样,她低着头端着盘子走了进去,轻轻地将菜放在木桌上,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
就在这时,好像坐在主位的那个人开口唤她。
那人声音微低,磁性又有点中性的雌雄莫辨。
吴小余来到客栈一年多,这是第一次被人叫住,而且是五楼的贵客!
吴小余停住了步伐,她低垂着头,缓缓、缓缓地转过身体。
完蛋了,一定是贵客不喜欢她,要把她留下来责骂。今晚主管的鞭子是不能少了。她暗暗的想。
低垂的余光中,吴小余看到叫住她的人身穿男款的蓝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枚看起来就极其昂贵的玉佩。
“……公子,有什么吩咐?”吴小余紧张得身体微微发抖,她小声说。
“过来。”对方说。他的声音带着低沉,但听起来有一种偏向女性的柔和。
吴小余慢吞吞地挪了过去,恨不得将头压低在土里。
这时,一个相比男人来说过于瓷白纤细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抵在了她的下巴上。
不太用力,但很坚定。
随着对方的力气,吴小余不得不抬起了头。
她本来想不看对方的眼睛,这样很不尊敬。可是一不小心,她和客人对上了目光。
吴小余愣住了。
这是一个长相极其好看的贵公子,他的肤色白皙,鼻梁高挺,有点女相。他一双凤眼微挑,四分贵气六分威严。
除此之外,他实在是太好看太好看了,这是吴小余见过最好看的客人。
“你多大了?”贵公子问。
他的长相气质都偏向高傲清冷,可是声音语调却很柔和。
“十一岁了。”在他的目光中,吴小余不由得磕磕巴巴的随着他的问题回答。
她的话音刚落,就觉得刚刚还有些温和的公子瞬间冷了脸。
吴小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跪了下来求饶。
有一些客人觉得年龄太小的小厮来服侍他们是一种客栈对他们的不尊敬,这样的人吴小余真切的遇到过。
她刚跪下来,贵公子身侧坐着的人便弯腰把她扶了起来,吴小余抬头一看,又惊呆了——是另一个非常帅气、剑眉星目的公子!
“真是胆大包天。”发呆中,吴小余听到主位上的贵公子冷冷地说,“禁用童工的指令已经发布三年有余,竟然在这偌大的铁城就有人知法犯法?铁城的知府是干什么吃的!”
“公子息怒,毕竟边缘地区的贫困人家还是太多,哪怕有指令在上,这种现象也很难完全杜绝。”主位右边的一个女人说。
吴小余迷迷糊糊地听着三人说话,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时,贵公子看向了她,感觉到了吴小余的畏缩,他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一些。
“过来,孩子。”
吴小余就好像被灌了药一样晕乎乎地走过去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吴小余的小手,看到她的手臂上都是伤疤,目光又动了动。
“是我不好。”他叹息道。
吴小余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歉意。
“这和您没关系。”刚刚扶她的那个公子皱眉道。
贵公子没回答,他看向女人,“沈晶,去把老板叫来。”
女人点点头,她利落地离开了雅间。
沈晶走后,吴小余开始紧张起来。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想法,公子伸出手,将她轻轻的揽住。
不知为何,在他的手臂之间,吴小余没那么紧张了。可是她低下头,就看到自己那肮脏的小厮衣袖和公子那一看起来就名贵干净的衣料摩擦,这让她有点慌张。
“公,公子,我脏……”
“没关系。”他说。
这时,沈晶带着主管走了进来。
管事的一眼看到了吴小余,又看向她身边的公子,顿时露出讨好的笑容。
“老爷,您有何事吩咐?是不是这小的碍了您的眼,您只管说!”
吴小余怕他,她的身体又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