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直起身,看了眼扛着自己的东西去称重的人群,固执道:“你急什么?格格说了,但凡干活的人,盐糖水一人一杯,白面馒头一人四个,一样都不能少。吴管事处事公正,咱们的份儿别人拿不走。这会儿过去,还要排队,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再多干一点,也能多拿点钱。”
老汉的儿子笑道:“爹,你看看,好些人都是像你这么想的,都等着别人先走呢。要我说,咱还是先回去吧,回去以后,帮外祖母家的地收了,二弟和三弟就能从舅舅家脱身,跟着咱们来农场,这样,咱们家就有四个人拿工钱了,还能拿四份盐糖水和白面馒头,这难道不比您一个人死干活要好吗?”
这年头,糖和盐都贵,他们这样的人家根本就吃不起。也就是那宫里的格格,说这样的水能补充体力,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他第一次喝盐糖水的时候,只敢小心翼翼抿一口,感觉就跟做梦似得。还有那白面馒头,个头又大料又足,吃着有股麦子的甜香味。那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细粮,若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家里的老娘、媳妇和女儿,他一个人囫囵吞就能把所有的白面馒头吃的一干二净。
老汉一想也是,叫老二和老三来干活,家里一天起码能多赚五十多个铜板的收入。
出了农场,这钱可没地方赚去。
他点点头,将大篓子的绳索挂到肩上,道:“那行,咱们走。”
麦子称重的地方也在树荫下,老汉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大篓子,他的儿子则将大篓子一个个搬倒称重的地方。
称重的人报了数量后,边上就有人记了账,然后在一张白条子上写了个金额,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让他们拿着条子去账房领钱。
老汉将白条子藏在怀里,带着儿子去另一边拿了八个馒头,灌了两杯盐糖水。边上的人给了他们一张大大的油纸,笑道:“这馒头要是带回家的话,还是拿油纸包一包吧,干净。”
老汉笑着道了谢,和儿子一起,仔仔细细地把白面馒头包了起来,然后从路边折了两根枝条坚韧的草叶子,用草叶子仔仔细细的把油纸捆好。做完这一切后,他们才拎着两个竹筒往账房走去。
等他们从账房里出来的时候,怀里已经揣了五十个铜板。
老汉拍了拍胸口,被晒得黝黑、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
这样的情况,不止发生在一户人家中。
以食物和金钱为福利和奖励,农场那上万亩地的麦子提前几天全部收完,地里又种下了耐旱的作物。收下的麦子还需要晒干、脱壳、磨成面粉,这就又要另外去雇人去办。可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不管哪里的人手都紧缺地很,招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明华记得六阿哥说过,黑人十分吃苦耐劳,便想雇佣几个黑人干活。但是京城里的黑人几乎都进了勋贵人家。那些人觉得黑人奇货可居,就养着他们将他们当成炫耀的资本,这就导致明华连根黑人的毛都见不着,只能让忠公公安排人去码头上招人。
六阿哥就笑她:“你这还没赚钱呢,银子倒先大把大把地花出去了。”
我这什么都没有,从无到有的,前期的投资可不就大了吗?她道:“要不然,你帮我想一个不用花银子的方案?”
不花银子是不可能的。六阿哥怎么可能不懂这些,在他看来,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他那么说,不过就是逗逗明华罢了。
明华气哼哼地:“以前你连说都舍不得说我一句,我做错了,你还哄着我,现在是不是没有激情了,你瞧着我这张老脸也没什么感觉了?”
胡说八道,这才十二岁呢,瞧这小脸,多嫩呢。眼瞧着自己一句话,把明华的作劲给勾出来了,六阿哥忙哄道:“你看你这就冤枉我了,咱们这是相处久了,是老夫老妻,我了解你就如了解我自己的身体一样,你也是如此。在你的面前,我可以不优雅地吃东西,可以放肆地笑,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咱们要是还跟刚开始时那样,非得展露出自己最好的模样,那不是累得慌?”
明华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解释,但还是打算给他点教训:“那行吧,既然咱两的羁绊这么深,那你把你的银子上交给我吧。你要是有用钱的地方,再来问我要,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会克扣你的。”
六阿哥的银子,一半交给她收着,一半自己留着用。明华现在不开心了,就打算将他的银子全部都上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