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皱起眉头:“你的任务不就是追杀他吗,为何看到了,却没有下手?”
唐远道挠挠脑袋:“因为我觉得……有点儿不大对劲呀!”
墨麒疑惑地道:“怎么?”
唐远道犹豫了一下:“这个……这个就和任务有关了,照理来说,我不应该告诉你们的……唉?”他突然意识到不对,“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怎么知道无头镖师的?”
墨麒将唐怀侠的信拿给唐远道看:“这件事有点复杂。这条山道,不仅有无头镖师的案子,影子人也踏足过这里,而且……在巴山,还失踪了一个唐门的弟子。唐堡主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把你的任务告知给我了。”
唐远道拿着信,呆了一下:“还失踪了一个唐门弟子?”
“是。我不知道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也不知道这条山道上有什么秘密。我和九公子,还有阿飞少侠才刚来此地,还未见过这里的县官,所以也不清楚,巴山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无头镖师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上唐门的暗杀单子。为何影子人也出现在这里,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那个唐门的弟子……”墨麒眉峰之间印刻下深深的沟壑。
一双微凉的手拂到他眉间:“别皱眉。”
墨麒怀里,突然被宫九的袖子糊了一脸的唐远道:“…………”
阿飞:“……”
阿飞决定和唐远道直接聊,不打扰墨麒和宫九之间的对视,他对唐远道说:“那你有没有看过一个身材很高的男人?他脸上有三条刀疤,原本应该已经死了,可却出现在了巴山,而且据说曾经出现在这条山道上。他应该是一个影子人。”
唐远道沉吟了一下:“没……说真的,我就只见过那个无头镖师。”他扶住攀到他肩膀上,拿大脑袋笨笨拙拙挨蹭他脸的熊猫崽,“我是两天前来这里的,打从在这里驻扎下了以后,就没见什么人从这条山道上过。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条山路已经被封禁弃置了呢!”
“看见无头镖师,是在昨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那个无头镖师……真的是没有头的!我当时看到他的时候,差点把阿飞给吓得摔了。就……就一下没敢下去……”唐远道尴尬地道,“真的很恐怖的!你们不知道!”
“后来我反应过来,这个无头镖师既然上了唐门的单子,就应该不是鬼,那就是人假扮的。我观察了一下,那个无头镖师看起来不会什么内功,应该没什么危险,所以就准备带阿飞一块儿赶下去,趁早这把个任务结了。但我们还没走到一半,山道边上的密林里,突然跑出来另一个个子很高的无头镖师,上来就把矮个子的这一个给抓走了,而且高个子的那个武功还特别的高,一眨眼功夫,他们连个人就都不见了。”
唐远道蔫巴巴地道:“唉……我就和怀侠爷爷说了,我不适合出来做这种任务,我就在密室里看看卷宗,研究研究机关暗器就行了……可是他非不同意,一定要我出来接这个任务,还说这个任务特别简单!他说这个镖师是个不会武功的人,我就算是一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不会,都能靠机关杀死他,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唐门向来非作奸犯科之人不杀,倘若接了单子,那这个无头镖师,就一定是杀过人的恶徒。”宫九对墨麒道,“只是不知,那个后来出现的无头镖师又是哪个?这两个无头镖师,究竟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还是说……这个无头镖师……其实和影子人一样,指的并不只是一个人?”
唐远道睁大眼睛:“我不知道他们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是无头镖师肯定只有一个,因为这个是怀远爷爷告诉我的。”
墨麒低声道:“若是这样,那这个无头镖师背后一定还有故事。”
呆在山道等,估计是等不回那两个镖师的了,荆无命又是许久之前来的山道,就算是留下了什么踪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也早已经将这些踪迹冲刷干净了。
既然没有其他线索,众人便没再浪费时间在山道上停留,直接赶去了县府衙门,去见这里的地方官。
此地的县令已是七十岁高龄了,发须皆白,众人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府衙后院里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逗着鸟笼里的画眉鸟,倒是好兴致。一旁的衙役对着他喊了好几声“县令老爷,有贵客!”,他都没有听见,可见耳朵是有多背。
一直到他带着众人到府衙后堂坐下,宫九才脸色很不好的哼了一声。
耳朵都背成这样了,还不趁早自觉点告老还乡!
老县令丧眉耷眼的,简直让人看不出方才在院儿里唱曲逗鸟的人到底是谁:“诸位大人远道而来,有何要事?”
宫九冷冰冰地直接道:“我问你,你们那山道上,是不是闹过鬼啊?还有,你们县里,近几年,可有什么悬而未解的案子?”
老县令哆哆嗦嗦,白胡子都一颤一颤,搞得好像墨麒和宫九他们是在欺负一个无辜老人似的:“回……回世子的话,有……有闹过鬼,闹过好几次哪!我们巴山这里毗邻唐家堡,以往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没什么悬而未解的案子,最大的也就是捉奸这样的案子了,可是……打从那山道上闹鬼以来,就死了好些人……”
“山道闹鬼,死了人,你可上报了?”墨麒沉声问。
老县令连连点头:“报了,报了,可是上面一直没有答复啊!”他愁眉苦脸,“您说,我是个县令,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这……办案子我是在行,捉鬼我真不行啊!”
宫九冷冷地刮了他一眼:“一派胡言!且不论这世上本没有鬼怪,就说你若是上报了,为何会一直没有答复?你说,你上报给谁了?”
老县令苦着脸:“下官自然是上报给知府大人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答复就一直没有下来……”
这就奇了。
墨麒道:“你何时上报的?”
老县令道:“半月之前我就上报了。按理来说,别说半个月了,就算是七天,八天,那答复就怎么都该下来了。”
宫九抬手,向后摆了摆,一个白衣暗卫就心领神会地掠出屋去,去寻马找蜀州知府确认此事。
一直站在墨麒身后的唐远道仰起头,抱着已经擦干了毛的熊猫崽,看老县令愁眉苦脸,一副很是担惊受怕的样子,便跑到他面前,扬起脸,用稚嫩又天真的语气道:“县令爷爷,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那个无头镖师,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老县令的眼神在看到唐远道的时候,就喜悦了一点:“唉,很可怕的,小孩子还是莫要听这种故事……”
唐远道就很自来熟地上前拉住老县令的手,撒娇:“说么,我不怕的!”
老县令做梦都想要这么一个冰雪可爱的大胖孙,可惜老到头来还是个光棍,只能看别人家的孙子捻酸,现下被唐远道这么一催,又一看唐远道怀里的熊猫,不禁喜笑颜开,喜从天降……一会看看唐远道,一会看看自己揉着自己脑袋的熊猫崽,伸出手一只揉娃娃脑袋,一只揉熊猫脑袋,嘴笑得都合不上:“你要是当真不怕,那我就和你说。”
宫九和墨麒暂且没再说话。
老县令道:“一个月前,有一趟镖车,从我们巴山山道上过。是洪门的镖队,运的是整整六车的金银珠宝。”
“六车的财宝,其实也算不上多。我们这里毗邻唐家堡,是南来北往走镖最常走的一条线路,以往就是十二车的,二十多车的,我也曾经见过。洪门,是我们本地的镖局了,以前也曾经走过十八车金条,这样价值连城的镖。那一次,洪门出动了整个镖局,所有镖师都参与了护送。”
“照理来说,十八车金条出动整个镖局,那六车金银珠宝,最多也就是出动一半的人。可是这一次,洪门之中,除了还未学成的孩童和顾家的妇女,所有的镖师都出动了,就只为了护送这六车财宝。”
阿飞的眉头动了动。
即便是他,也听出来这事不对了。
老县令继续道:“当时这镖,是从北地,往西南运的,途经巴山山道。洪门的人恐怕万万没料到,这从北地到巴山,一路风平浪静,什么风波都没遇上,可偏偏到了自己的地盘,却遇上了灭顶之灾。”
“当时出动的洪门镖师,全军覆没。被人割喉,砍头,杀死在山道上。血把泥地都染红了,雨下了一整个晚上,可是直到第二天清晨,这惨状被人发现的时候,地上的血都没被雨水冲刷掉。”
“六车财宝,全部都消失了。和这六车财宝一并不见的,还有这些被杀的镖师的头颅。”
“已经一个月了!从发现他们的尸体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他们的头颅,也不知道这些头颅是被凶手带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取走他们的头颅。”
“半个月前,突有一个夜行的路人来我们府上报案。他惊魂未定地说,自己就在那条山路上遇上了鬼,一个没有头颅的鬼,这个无头鬼自称是镖师,是来寻找被抢走的镖物的。再往后,但凡有行人从这条山路过,就会走到半途,突然失踪,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也不知是生是死。”
“本地的百姓啊,都传言说,这是洪门那些被杀的镖师的冤魂,回来找被人抢走的镖物了。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镖师掠走的。”
宫九冷冷地看了老县令一眼:“据我所知,那个无头镖师,应该只有一个人?”
老县令忧愁地砸吧了一下嘴:“是啊!但我觉得,死了以后还能变成鬼,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吧,或许是他怨气特别重呢……”
宫九:“……一派胡言。”
墨麒也对老县令郑重地道:“世上无鬼怪。”
阿飞却在墨麒和宫九身后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唐远道想了一会,小鼻子一皱,拉了拉老县令的手:“那洪门的那些孩子和女子们,岂不是很可怜?”
老县令叹息,都无心继续撸熊猫了:“谁说不是呢?洪门的镖师们是死了,可是她们还没死啊……那些镖物,又岂是洪门能赔得起的?唉!现下洪门府上天天有来催债的,我们想帮也帮不上,毕竟,镖师嘛,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而且,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我们也置喙不得。”
“洪门的人,活下来的就真的只有妇孺了吗?”墨麒问道。